2006年4月在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展厅举行了三位绘画系应届硕士研究生的作品展,其中一位同学的作品是清一色的素描和速写,形式与内容令人耳目一新,从内心为之一畅。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薛书琴的画,感受极深。薛书琴的画取材又非常日常,她所表现的均是身边的人和事,画她的同学,画她的朋友,画桌子上的水果,或是画她自己。其作品所反映的是一个很小的生活圈子,没有宏的大场画,更没有主题性内容,仅是画画而已。然而,就是这些小之又小的内容,却让我们感受到一种亲切的、清新的、随和的而又十分细腻的情感色彩,这是薛书琴的作品传达给我们的信息。艺术作品的信息,离不开表层形式的构成所产生的视觉冲击,继而形成的心理影响,并产生认同感或非认同感。我们只停留在对作品的形式内容上的认同是不够的,对于一个优秀的艺术家,除了在形式上探索外,在意识领域应有更深刻的探索,其作品蕴藏着更为深远的意义。也就是艺术家在得到人们认同其作品表现形式的同时,更需要人们理解其艺术思想和作品深层面的内容。
薛书琴的绘画作品表现的内容具有超现实意义。她通过特殊的表现形式,将日常生活的感受转化为观念意识,拓展为她的主观意志,超越客观对象本身的现实性。这个过程于她来说也许只是一种潜意识的状态,堪称为一种混沌不清的意识走向。不管是她的自画像,还是她的同学肖像,或是她画的桌子上的梨,只是对客观事物的认识进行意象综合,将主观意志固化在客观事物的事像形态中,由此在不自觉的程序里消解了客观事物的现实内容,而纯化了观念内容,并将这些观念内容的物态化面貌通过特殊的形式构成画面。这些形式同样具有超然的主观性,同样强烈的反映了薛书琴的主观情怀。从画面的黑白灰、点线面的构成中,我们明确地感受到作品的超现实的情调。在作品《梨》中,薛书琴将梨放大、扩充,挤满了整个画面,造成一种视觉上的紧迫感和心理上的紧缩感。梨的表面肌理在光的照射下,形成流转变动的纹理,这完全是薛书琴主观化了的纯精神的印迹。在这些画面上,虽然也有明暗交界线,也有高光和反光,却都被统一在梨的固有色的厚厚的和绒绒的灰色中。特别是对梨把的刻画,由于梨把收水缩细,其顶端变得细小弯曲,呈现出十分丰富的变化。薛书琴用灵巧的线条和微妙的明暗,将梨把作为细部进行精确的描绘,极为生动,使纸面上的梨被提升到一个生命灵动的境界。对画面的台布以及对梨的投影的描写,采用十分强烈的黑白关系对比,将客观物象的梨推倒了离我们非常遥远的、超现实的、并带有宗教意味的主观世界。这种状态是不可言传的,也是很多人难以奢望的,但是薛书琴却拥有了!
薛书琴的自画像具有更明确的超现实性,线条、黑色、灰色和白色透过客观物象升华成一个自在的生命流动的精神乐园,通过这些点线面和黑白灰把握了形式的饱满和精神的充实。谁说笔墨等于零,在这里,笔墨作为薛书琴的绘画表现形式,能超越她所表现的客观物象,自足于形式组合中,白色的高光点向四周渐次推移,过渡到灰色,黑色的终极向白色延展,也归为灰色,画面上大片的灰显得厚实温润,直指心灵。她在刻画自画像的眼睛时,只给了几根精妙的线条,眼球却画的浓重而平扁,透射出一团观念化的神韵。嘴巴的塑造只用了一点点极灵动的线条,在人中处擦出一道明亮的弧线,将上嘴唇边缘显现出来,由此而凸显出一个只用画说话的性格。鼻子几乎就是一抹灰色,留出过渡,擦出高光,纯粹而高贵。画面整体铺设的黑色凝重,灰色厚实,白色透出灵光,这束白色的灵光既不属于她自己,也不属于我们,它把整个物质世界和观念世界划分开了。
坐靠椅的同学肖像,只在头发、坐垫和座椅的扶手上用了点黑色,其余也均用灰色,可谓是满纸灰色的排列、扭动、重叠、错落、聚散、长短、宽窄,用笔的快慢徐迟、走线的顺畅逆滞,从形式上构成强烈的对比节奏,使画面呈现出独特的艺术面貌。薛书琴的画抓住人物的不同个性特征,将人物的个性特征强化夸张,并呈现出装饰性效果。尽管如此,她在运用形式法则的过程中,能够把握在一个度上,即是将理性因素与感性因素控制在绘画艺术所需要的平衡关系中,使绘画的形式因素在构成的组合环节中保持直观感悟所获得的信息。也就是用理性原则将感悟的信息转换成形式因素进行组合构成。这种创作意识包括了理性与非理性的构架连接,也包括了直觉与非直觉的融通交汇,还包括了意识与潜意识的提升转化。所以,薛书琴的作品,既呈现出强烈的形式内容,又以细致入微的直觉感悟和饱满的主观情怀,雕刻塑造着每个形象。能将这一切把握在一个关键环节上,是她极高的艺术天赋作为主客体碰撞升华的平衡桥链在起着特殊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