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李得之而言,他无疑是将兴趣与职业融为一体的。其供职于澳门艺术博物馆,从策展到摄影,又或是进行中国画创作,在美术范畴内分工甚细的情况下,若是他没有过人的造诣与智慧,又怎可如此身兼人数“职”?其能诗、能刻印,同时擅书,正因为如此,如这样集众艺于一身者,实是不可多得之才。
李得之的艺业启蒙于诗、书、画、印俱佳的潘栋梁(1946—1992),广州美术学院美术教育系的硕士,导师安林,安林以花鸟画着于当代中国画坛,题材古典却现代感特强。杨善深(1913-2004)师曾为李氏书“意到笔随”,对其画赞誉甚高;浩星宗兄认为其山水画“既有内地新文人画注重形式的特点,但也注入他对构景的主观情调的追求。”
对传统抱有什高敬意的李得之,从范寛《溪山行旅图》到石涛的《搜尽奇峰打草稿》的临摹,使他领略到代表一个时代中国绘画高峰的魅力。目前的他,无疑对传统中国画有湛深的理解,可以说是既处于深入传统和撷采众长的阶段,又致力锤炼自已的个人特色。
君不见其拟古山水,古意盎然。在笔者看来,其学陈少梅(1909-1954),颇能上溯郭熙(1020-1090)的卷云皴,而追踵陈洪绶(1599-1652)时又予人看到对高古线条的钟爱,他对石涛(1642-1707)的把握似乎比其他的要来得深入和怡人。另外,李氏也向傅抱石(1904-1965)及刘旦宅等人学习,前者的仕女画的雍容,后者村女娥眉的娇美……成了他绘画历程的组成部分。其实,尽管在研习某一家的表现方式或画风,画家往往不期然地于画中投射下自己的“身影”,而这种“身影”无疑呈现出其个人的美学观。诚然,“复古”是中国艺术中一个源远流长的机制,它在现代审美来说其实十分重要。在这里,关键的是“古”在不同时期具有特定的内涵,对于传统题材的表现,赋予新的生命。
李得之的花鸟画最有个人特色,而且写得比较淡逸空灵和造境自然。能以娴熟的中国画传统笔墨技巧与独特的艺术视角表现平凡的物象,在平凡中寻觅到非一般的诗意,营造出一种平淡、天然纯真而且朴素的野趣。其画甚是文静,讲求意定神闲,具有相当深沉的内涵与份量,借物寄情。这种笔墨形象,配以书法和诗文的题款,与画笔相映生辉,进一步令画面灵动,揭示出画面的主题同时,以更丰富的美学内涵去营造独特的绘画天地。
虽然李得之有写画于埃及的经历,但他对于澳门,又或是中国的山水、城市景观,一直怀有深情。早年获得什高赞誉而且获得1999年全澳书画联展的《澳门纪略》,又或是入选全国美展的《镜海纪事》等,以鸟瞰式的构图,用水墨混和花青,甚至赭石,再从明清中国地图的图像处理方式中汲取营养,再加上颇具匠心的留白,有的更引入了综合媒材的方式,甚至贴上邮票。一种岁月鎏金式的气息,无疑撩动人们的怀旧之情;而以纯水墨或水墨着色去表现珠江三角洲、婺源,又或是中国台湾的街上风光,又或是日月潭,明显地跨越了笔与墨的外在形式,能根植于传统而重新组合构图,同时考虑到所表现物象的人文因素,以及自已的东西。其山水画以平远构图为主,景致由近及远,逐步深入,前后关系交代清楚。山石以墨线的浓淡变化勾勒大体,简于皴法而多用点,空阔疏朗,气息柔和,表现出一种悠然自乐的随意。设色沉着而古雅,显露出一种萧散淡逸风神。其孜孜不倦地研究着各种色调的关系,既画泼墨、写意画,又能画山水和花鸟,以及规矩的写生人物画。无论是苍松翠柏,古树老枝,线气抑扬顿挫,粗细澴淡,踪横转折,旷意而磅薄;或山村小景,或江南烟雨,又或是农家风情,抒情而浪漫,给人生机盎然的艺术感受。其写青海景物,能使观者能直接面对外面事物时的那种情感,善于把握画面的气氛。
艺术家对题材的选择与表达方式无疑是值得予以关注的,图像的生成方式和途径或可与创作者的审美观有关,也与创造能力有关。在笔者看来,生活于澳门,而又不倦地奔驰于珠江三角洲水乡,又或是遥远的埃及,又或是内地名山大川,甚至青藏高原,他可以从中比较和借鉴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不同方式所产生的极其出色的图像或表达方式。也正因为如此,从他的画中,我们看到作者的睿智与背后雄厚的人文情愫。
当代的艺术没有明显的界限,风格也不再单一,照相固然受到绘画的影响,而绘画也经常采取照相的角度与观看模式。张大千(1899-1983)的自画像就同时呈现出摄影术对传统人像画的影响和冲击。摄影与绘画,李得之无疑有能力在这两个不同艺术表现媒界中,相互吸收、融合,在中国画创作时又保持了独有的个性。
李得之确是一位多才多艺而又勤奋的艺术家,他正以自已的聪慧与勤奋去创造自己的绘画风格。基于其艺术广度、对中国画本体的思考,他的艺业对于今日澳门的中国画坛来说,可以说是颇具启示性的。无论钟情于色彩缤纷的花鸟,还是致力于在清寒的山水画中寻觅,让思维的触觉可以延伸……。要达此境,注重自身素质的提高和博采众长无疑是臻于高水平的方式之一。
绘画是一种“表现方式”,也是一种“观看方式”。成功的笔墨一定与时代同步,而笔墨又从属于心境。李得之的画用笔大胆而不狂野,如果以笔者的审美偏好来看,如果他在用笔上再放一点的话,当使人惊喜不断!无论如何,他的画不完全仅是提供给倾心于中国绘画的人们去批评与学习的,同时也是提供给热爱文化的人备览的。
笔者以为,年来李得之在绘画上的成果,已昭示出一个现象,那就是其画已臻内地中国绘画主流系统中的一流水平。其以传统文人画的笔法,将眼中所见的题材相融合,在统一的过程中融合出新的、鲜明的图像。绘画、书法、诗词,线条与墨彩,构成了其绘画在画面中的多元层次,这正是其画作赋有朴素情怀和令人回味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