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论及艺术审美时,艺术家的作品能被普通大众所喜闻乐见,往往并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在今天,仍有很多“内行人”坚定的认为:“艺术就应该曲高和寡”。
初见浦均的画作,一入眼便不觉了曲高和寡,甚至其所呈现出的美好画面真的可以迎合所有的人。那如梦似幻的山水幽静,那恬淡清新的色彩构成,还有那精致典雅的图式以及细腻温和的线条,都显而易见的通俗易懂,能令每一个见到他作品的观者脱口而出:好美!
把画画到很美,并非他的“过错”,而是一种天赋使然。加之其对自然法理、视觉经验以及文化传承等诸方面的综合素质与修养,故而成为一种建立在艺术审美层面上的对于平衡度的掌控能力。当然这也暗含着他的处世哲学,紧密贴合于传统儒家思想的中庸之道。所以浦均作品中所展现出的美,并非表面的视觉感受之美,其本质应在于他的作品美在托古而新,美在技法转承,美在境界悠然,这是跳开表象审美后的更深一层次的美的内涵。
其实早在宋及以前,绘画表现上并不规避视觉感受型的美,即便在水墨表现盛行之后,对青绿山水的表达仍多会追求于境界唯美、五色炫目、景致绚丽。徽宗一朝,对美的追求与认识已达到峰顶,对道家思想的领悟与诠释也具有了新高度,但无为、无法、无象、无形等今天画人大言的所谓美的精神旨趣却罕有出现。因此可以确信,把画朝着美好了去画,并不矛盾于艺术高度。
他曾意欲打破这美好格局,与所谓的“曲高和寡”去拉近距离。那些可作借由的方法倒是颇多,诸如“借西风、攒风景、塞观念、搞形式”种种。他通晓个中法门,也具备这般手段,但他却做不来。该是他偏于传统的精神世界里所盛满的自我意志作祟,再或者与其所立身处世的身份及行事风格的不符。当然主要还是他已认准了表达传统山水精神的这样一个无法扭转的方向,不过鱼与熊掌间的取舍,孰轻孰重、价值几何他拎得很清。
他依旧在努力破解这种既定的美的程式,只是将路径收窄,借由媒介转换、技法易变与图式变局之中去探寻出路。原本工细的线条被意笔书写所取代,原本浅淡颜色的层层渲染成了重笔青绿的浓厚铺染,原本悠然静谧的平远构图里则多添了断壑与层峦……这是一个个渐变与渐进的过程。媒材上的由熟转生,打破了原有的色彩程式;笔法上的由简及繁、由线转皴,则成为画面构成中新的有效平衡;而由元及宋的平远构图的转变,则是在作以不同的关于视觉感受效果的尝试,于雄浑壮阔与幽静恬淡间做博弈。这般取舍之辩,所探求的已是境界而非形式,因此最难。潘天寿先生说过:“境界层上,一步一重天”。还好,他的画依旧未与美好划清界限。
既然割不断,何须求异变。自己围着自己框定的局域打转,且将美好留下,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