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民族风情——杨群峰水墨写意人物画印象


文/贾德江
来源:艺盘      时间:2018-08-16

杨群峰的作品所描绘的对象主要在两个方面:一是生活在青藏高原上的藏区牧民,一是西南边陲的少数民族同胞。这与他十多年来,一次次走进雪域荒原的所见所闻有关,也与他一次次走进彩云之南的耳濡目染相连。一边是强旺旷达的康巴汉子,一边是清水丽人的傣家少女,都使杨群峰心醉神迷,遽然间他被原生状态的纯朴形象和淳厚的民俗风情所感染,感到特别新鲜和亢奋。他发现,这两片土地上的人们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寄寓着他的精神家园,他的艺术和这里的风土人情结下了不解之缘。可以说,这是他致力于民族风情人物画创作的缘起和动力。

杨群峰出身在山东泰安,雄伟壮丽的泰山给了他开阔的胸襟和凌云的壮志。父亲是当地知名的花鸟画家,受家学影响,他自幼酷爱绘画,并从花鸟画入手,接受了父亲的中国画笔墨线条的传统教育。稍后,为了前途,他又在迎战高考的拼搏中,经历了素描、色彩、速写的强化训练。20世纪90年代初,他毕业于天津美术学院,四年的“学院派”教育进一步奠定了他扎实的造型功底和全面的画学修养。毕业之后的十年时间里,他迫于体制和生计,做过设计,任过艺术总监,也下过海,经过商,做得顺风顺水,资金的原始积累使他尽可衣食无忧地自由生活。但对艺术的执着使他从未忘记自己的理想,他想起自己的专业,不甘心荒废,于是又重操画笔,横涂竖抹;无意中,他的作品竟然入选了全国性的美术作品展,还荣获了奖项。他的自信心备增,画兴大起,遂萌生负笈北上继续深造之心。不经意间,他又考取中国国家画院刘大为工作室人物画高研班,不仅幸运地受教于刘大为、任惠中两位导师,还意外地得到深入藏区和云南少数民族地区采风写生的机会。“名师出高徒”,他从老师那里获益的不仅仅是人物画的现代笔墨技巧技法,更是一种写意精神的把握和弘扬,加之他的勤奋多思,笔耕不辍,他的技艺日益精进,画风日臻成熟。

弹指一挥,十易寒暑。在北京拜师求艺的十年里,他一方面不放过再学习的机会,不间断地继续与高研班的导师和同学之间,相互切磋,参学问道;一方面又多次深入阿里雪山、版纳傣乡、苗岭侗寨,去发现和捕捉令他心动的形象和感人的情节,其目的是在高原与边疆去寻找新的创作灵感,以探索写意中国人物画的创新之路。随着他一幅幅表现少数民族风情的作品的诞生,又一幅幅地闪现在中国美协所主办的各类中国画大展上,并先后多次荣获奖项,他的名声日隆,社会影响增大,被多家媒体公认为当代最有创作活力的一位青年人物画家。他的名字也和那些壮悍粗犷的藏民和清纯朴秀的傣族苗族的少女形象联系在一起。

在杨群峰的作品中,他所关注的不是那种走马观花的猎奇,而是生命中那些最敏感的生存状态,其视野凝聚于山野、荒原的最底层普通人的生活,具有沉重和崇高的气质。他的画一般都较厚重、较饱满,用色不多,更多的是来自于他绘画中独特的笔墨构成,更值得赞誉的是那些源于生活本真的形象塑造。在我的印象中,十余年来,杨群峰从写生到创作,从线描到水墨,始终埋首于艺术探索,是一个安于寂寞不忘“以技进道”的艺术家,他心心念念的是如何寻找一种属于自己的中国画语言,表达他对自然、社会、人生的认识和感悟。这种对人生的感悟,在哲学家那里体现为哲理的思考和语言的表述,在杨群峰那里就体现为对笔墨语言特别是对中国画用线的理解和运用。

在杨群峰看来,线是中国画的显著特征,是中国画的生命线。中国画若离开了线,也就难以成为中国画了。因此,在他的作品中,线是他造型的主要手段,是他表达情感的主要语言。他认为,写意人物画的精髓在写意,即以独特的笔墨语言表达艺术家的情愫,抒发艺术家“象外之意”,使整个画面具有表情达意的强烈表现力。为此,杨群峰强调用写的方式去表现线的世界,不仅把线作为表现人物和事物的外轮廓,同时也注重用承载着他情感的线形、线意、线性去构建心灵的外化图像。换句话说,重要的不是画出人或物的清楚轮廊,而是散布整个画面的线条与不同质感和墨色所形成的节奏韵律。

由此,他画中的线有粗细之分,有干湿之别,有长短曲直之异,强调笔墨服务于造型,而不是笔墨局限于造型,力矫新老文人画重笔轻象、重神轻形的弊病,力求以写实为基础参酌写意,恢复“以形写神”的传统。他注重“笔以立其形质”,以重墨、焦墨构成画面的骨架,带有行书笔意的线条游刃有余地实现造型的肯定与潇洒;他强调“墨以别其阴阳”,用积墨增添画面的厚重和浑然,以淡墨的皴染使画面各个局部获得一种有机的御接和生动的气韵。杨群峰对于画面有很强的控制能力,表现为松活的用笔与严谨的造型的统一,松活的用笔又有其结构组织的条理与秩序,而不是自然主义的排列堆砌。杨群峰的控制力在形象塑造上的表现尤为突出。人物面部的刻画是他作品的精彩之笔,也是他每幅作品的闪光之点。其中既有结构素描的严谨,又有西法光影的借鉴,比例结构都是写生带来的鲜活与生动。他不喜欢古怪、扭曲、夸张的变形,也不喜欢过分拘泥于素描关系的写实,中国式的造型观是他的落墨之处。即在写实的基础上,力求与传统笔墨结合,同时关注于对人性的揭橥与挖掘,重在人物的性格、气质、表情的感人至深。

我注意到杨群峰近作的两个特点:一是写生的创作化,一是创作的更加笔墨化。前者是指杨群峰的写生为创作服务的目的更加明确,已经摆脱了为写生而写生的盲从,也不是坐姿或立姿的呆板描绘,而是强调直观切入的实境感,实的描绘结合虚的想象,着意于情景交融的创作性写生。作品中被写生人物已避开类似于模特儿的习惯动作和矜持态度,已从单一的固定形象意义的说明转向多义性的形象暗喻与象征,进入到真实的当代人的生存状态。杨群峰的人物写生具有一种为一般性写生所欠缺的温暖感,发挥了想象自由和观念的渗入,把直白的人物写生提升到带有写生创作的层面,深化了写生的意义。

有学人把当代中国画的写意风格流派划分为“笔墨化”、“水墨化”和“抽象化”三类。从杨群峰的作品来看,当属“笔墨化”的写意人物画类型,即十分讲求笔法墨法和线条质量的一类作品。在笔墨化这一标准下,达到其出神入化的水平者代不数人。这是因为笔墨化的深度体现,是一种综合文化的修养体现。具体地说,笔墨化语言背后凝聚着一个中国写意画家整体的人格意志、精神气象、襟怀品操、文化积累、审美意趣、传统修养乃至生命状态与功力技术。我不敢说杨群峰的写意人物画已尽善尽美,但是若将杨群峰的近作与他以往的作品相比,我以为他的写意人物画已在笔墨化的道路上循序渐进更上一层楼,表现为强烈的社会性主题开始转向平凡的生活性主题,复杂的笔墨已开始走向简约,由遵循时代性的写实模式已开始走向相对自由的表现,用笔更加书法化而更有力度和表现力,写的意味也更加强烈,对生活的感动和艺术的个性也在笔墨化的世界得到较为淋漓尽致的发挥与表现,早年的写实风格也逐渐走向表现风格,抒情意味亦十分强烈。他的写生是这种变化的过渡期,他的创作尚处在这一阶段的升华期中。

即便如此,杨群峰的创作反映了当代中国人物画拓宽题材、深化思考、贴近生活的自然转变是肯定的。虽然这种转变并不是他的首创,因此它不会产生轰轰烈烈的振聋发馈的效应,但他却扎扎实实地显示了他在中国人物画领域的深厚潜力。其实,他对这个世界的索要并不多,在付出了那们多的真诚和艰辛之后,他只想得到同样的真诚,凸现人的个性,证明自己的艺术语言特征能提炼得更为完美更为纯粹的清晰表达,这必然带来他形式风格样式的鲜明自树,也就潜伏着强大变革的趋向。虽然加大了杨群峰今后创作中语言探索的难度,但他的前景是明朗的,是不可限量的。我期待着他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