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尝读古人传记，至陈章侯读《离骚》而浮大白，每叹其人志气之奇。又见袁中郎《徐文长传》，其披发跣足，纵横如字林之侠客。乃疑此非天力格纵，亦必累世所修者也！
亶堂李军，其章侯、青藤之流者乎？
君幼好绘事，后执教政，而桃李之芳荣，岂独邑中可数哉？君之人物，师山阴任氏，而气格自高。有海派之风骨而去其艳丽，撷线刻之劲健而去其习气，余谓其格当在陈老莲，任渭长之间。而韵之长，气之清亦并世之佼者也。山水自宋立科，由仟犷刻画以至元之超逸放纵。君之作每形元人之逸笔而运宋人之山川，故华滋以外自多野趣，恬静之中内含雄浑。所习所达亦必心之所向。故胸次高旷，气乘挐云亦君之块垒也。
喜绘松，古拙苍横如南岳，华山深谷中物。锋芒所到，自与古人相合。每立其前，辄有凉风洗耳，万壑听涛之慨。亦一时之佳构也。
君善饮，每兴尽挥毫作书，纸尽乃佳，法李北海，米元章，所谓从门入者不是家珍。点画顾盼，才情一一寄之。或啜茗与友读。欢笑竟夕而不知倦。人有清玄高妙者，必抚掌为之惊绝。至如周人之困，结友之义：为邻之睦有不胜举者。君之直性也如此。
予尝谓书画琴棋，必修之以俟知己。明季李卓吾出，乃有真文章，真书画者出，盖“童心”者，艺之灵魂也！老氏云“博气致柔能婴儿乎”？而当世之炫技张狂、逐名争利奔走于江湖者岂足道哉？问之解人，惟吾友李君也！
甲午三月初十日涉园于新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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