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代花鸟画坛,吕维超是极少数专注于走兽的画家之一。他选择的是具象写实的工笔画法,也选择了难以获得形象的威猛野兽作为创作主体,这是一种高难度的选择,也是一种自我极限的挑战。不可否认,20世纪80年代名噪一时的冯大中工笔虎画影响了他的选择,他也是从爱虎、懂虎、画虎开始,直入工笔动物画的堂奥。不过,他没有重蹈冯大中的覆辙,而是站在发展美术史的高度,放开视野,由虎画拓展到更广阔的领域,把自己的艺术聚焦在古人今人很少表现的野生动物范畴,举凡猛虎、野狼、雪熊、花豹、大象、猿猴等都在他的表现之列,时而也画藏獒、骆驼等驯养的走兽。他满怀自信的一路走来,取得了成功,艰难,但是步履稳健而坚实。
他的成功标志,表现在他的作品一次次地在中国美协举办的全国性美展中荣获奖项,使他成为中国美术家协会的会员,更表现在他的作品一次次在国内的各大拍卖机构均有价格不菲的成交纪录,受到艺术市场的青睐。可以说,吕维超已经成为当代中国画界一位很有实力的工笔画家,在走兽画方面开辟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天地,正在以新的课题、新的观念、新的语言、新的笔墨,描述了一个更为细腻、更为野逸、更为真实、更有气势、更有内蕴的动物世界。他的作品被愈来愈多的人赏识,他的艺术被愈来愈多的人所肯定,他的画风在工笔画坛的影响愈来愈广远。鉴于此,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为他设立工笔动物画专项研究课程班,聘请他为导师,为他的艺术传播搭建了一个高端平台,他的技艺日深,弟子日众。
许多人对吕维超作品的最初印象是与冯大中的语言相似性,主要指他的工笔虎画作品。这并不奇怪,艺术家不可能脱离与艺术经典的交流而创造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其实,从艺术语言的角度上看,吕维超已经与冯大中的旨趣拉开了距离。他的作品侧重于一种“万趣融其神思”的感性表达,这使他的作品较少那种发展缓慢、程序复杂的研读性,而具有一种“虎啸风声远,独步巡山林”的可感性与可读性。卓尔不群的画面经营,特立独行的肢体造型、工而有意的笔墨语言,孤寂壮美的意境表达,都不是他人作品的翻板,也不是自然的照搬,更多的是来自于生活的新鲜感、现代感,加之于想象和创造。尤其是美女与老虎亲情厮守的画面,仿佛是耐人寻味的动物神话,显然与冯氏虎画相去甚远。
我更欣赏他以野狼为表现母题的作品,充满了原创的爆发力。在这一前人很少涉猎的题材中,他把真情注入画卷,他把生命融于画中,他把创造蓄入笔端。他画《七匹狼》所向披靡、千姿百态的桀骜不驯;他画《北方战神》在光风霁月中的阴狠与威严;他在《大风歌》中画出双狼出入草泽的凄情与凶视,他还精心刻画狼的头部,以特写镜头展示这一野兽面部的神奇与美丽,他画出了狼的本性,画出了狼的凶狠,画出了狼的习性和特征,画出了狼的结构与动态,画出了狼的皮毛质感与厚度,画出了狼的无坚不摧的勇猛精神。
这些得来不易的形象,绝不是闭门造车的产物,只能是通过生活,反复观察,明察秋毫,揣摩研究,通过写生结合照片、影像资料加工、提炼而成。在表现方法上,他运用了精细工整的写实手法,把传统表现动物的“披毛法”“丝毛发”“晕染法”与西画的造型、明暗的处理以及平光、逆光、束光的不同表现结合起来,形成了独树一帜的艺术风格。造型是那样的精准,动态是那样的自然,皮毛是那样的逼真,野性是那样的十足,显示出画家不同凡响的艺术才华和创造力。
西法的引进,使吕维超把原有的工笔画语言“应物象形”发挥到极致,逾越前人;获得西方写实主义观念和方法的滋养,使吕维超的走兽画不再停留在传统的意象造型层面上,而是在更生动、更贴切、更富造型感染力的高度上赋予作品更具艺术的真实和情境。吕维超没有丢失传统绘画的本质,他运用的依然是中国画的工具和材料,笔墨的运用以及点、线、面的转换都保持着中国画的精神。在写实与写意之间,在水墨与色彩之间,在环境表达和意境营造之间,都保持着中国工笔画的鲜明特征和时代感。在吕维超的作品中,西法已失去了本来面目而成为他工笔走兽画的一部分,而他的工笔走兽画也因汲取外来文化而形成与传统不同的新的现代形态。他为中国的花鸟画已经建立起现代工笔走兽画的新篇章。
新的篇章是一页一页续写的,吕维超的工笔走兽画也是一个一个突破的。在他的虎画和狼画取得成功之后,他开始画北极熊的系列作品,以前无古人的面目出神入化地刻画出雪熊这个庞然大物的稚态、温驯、平和与慈爱。他把北极熊置放在冰天雪地里,或与配偶寻行,或与幼仔亲昵,甚至以江河的波涛汹涌作背景衬托北极熊时显的狂躁。他笔下的北极熊,笨拙而可爱,纯洁而敦厚,充满了人性的光彩。随后,他又把笔触伸向雪域高原的精灵——藏獒,与北极熊的表现方法一样,以勾染结合、明暗相宜、黑白互映的“留白丝毛法”,表现出这一“天界卫士”鬃毛的硬挺、柔软、蓬松的不同质感和层次,形神并至,笔境兼夺,再一次显示出他对传统的超越。
在行家里手的阵阵喝彩中,还有他对密林中猿猴的有趣表现,对大漠上骆驼的精心描绘,对荒原中大象风神的塑造,对雪山下花豹的深情倾诉。在这些如诗如歌的作品中,他没有厚此薄彼,没有孰重孰轻,幅幅同样注入心力,张张画得同样精彩。他凭借自己造型能力的扎实和工笔技法的娴熟,把古与今、中与西熔为一炉,把山水、花木、树石与动物集合在一起,把工笔与写意、线描与渲染、水墨与色彩,融会贯通,恰到好处地并用,试图用精致的艺术和深度的抒情来实现自己对主体的理解和阐释。他分别用天野苍茫、白雪皑皑、风云际会、皓月当空、苍松巨岩、草长枝放、满目荆棘,画出一幅幅令人动心动容动情的作品,画出动物那种野性的纯真和种种无言的生命状态。画面的全部魅力来自于闪现在动物的表情、动态上那种独特的沉默的美感。画家似乎带有某些刻意的设计和安排,使富于形式美的自然背景与动物合成一个浑然的整体。在一个个有血有肉、活灵活现的形象中,浸淫了画家自己的思想情感和个性。吕维超要以博大的意境、严谨的造型、细腻的笔触、丰富的色彩,精心刻画出动物的个性及其最细微的神情变化。他要创造纸上的生命,画出动物的生命感,他要用他的作品证明:中国工笔画本身有着偌大的空间,具象写实手段仍然具有深化和发展的前景。
在当今工笔画坛,像吕维超这样,能画出如此众多而感人肺腑的走兽画尚不多见。他是在用精美的语汇编撰一个个耐品耐读的动物的自由王国,展示的是人类对动物生命的关怀和爱抚。他的画中有技巧有难度,他的画中有思想有深度,那种挚爱真情充溢着画面,弥漫着空阔的天宇。他要以他的作品告诫人们,热爱动物是人类的天性,画出动物的真、善、美,唤醒世人保护大自然、爱护野生动物的责任感,将是他持之以恒毕生坚持的艺术方向。
吕维超的艺术已相当精熟,个性极为鲜明,也产生相当的影响。他的工笔走兽画所体现出的精耕细作、形神兼备、情景交融、内蕴丰厚、外显形真、自然天成的画风,乃是他审美理想、个性气质、睿智思维、学问修养的总体表现,也是时代的、民族的精神产物,是他在传统与现代、艺术与生活、东方与西方之间,不断地进行选择、融合和创造走出的一条属于自己的艺术道路。他的创造,续写了中国花鸟画走兽科的历史,丰富了中国工笔走兽画的内容。这表明,吕维超是知世知己的彻悟者,他的潜力、能力及优势使他为自己的艺术清醒定位。他发现了中国花鸟画的历史亟须填补的空白,恰是他梦寐以求、难以割舍的钟爱。正是他对工笔走兽画的继承和发展所作的不懈努力,使我们不能忽视他对推进中国花鸟画的发展所作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