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的魅力——阴澍雨的花鸟画


文/黄小峰
来源:艺盘      时间:2018-11-23

在阴澍雨的画上,有几方印常能见到,一方是“气若风云”,一方是“如水”。从其中可以约略感受到画家的艺术理想。不论是“风云”还是“水”,均是千变万化、莫可名状,而且平淡天真、无需雕饰,但是又具有宏大的气魄。这些品质与阴澍雨的花鸟画的确相当吻合。他的画没有什么故作奇俏之处,也不渲染戏剧性的对比,无论是构图、笔墨、设色,都给人一种平和的美感。在这里,“画如其人”的古训似乎能够得到很好的体现。阴澍雨的性格恰如他的画面一样不事张扬,而是内敛平和。当然,对于观者来说,画家的性格并非考虑的对象,画面的性格才是欣赏的重点。阴澍雨画中这种“如水”的平静格调,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对古代绘画的研读。

相信很多人都能觉察到阴澍雨画中的传统气质。但是这些传统到底是什么?它们在画面中到底起着怎样的作用?在阴澍雨的画中,熟悉绘画史的人可以很亲切地看到一长串名单,其中有林良、沈周、陈淳、徐渭、恽寿平、八大、华、吴昌硕、齐白石等等许多人的身影。在写意花鸟画的传统之中,画家展开了广泛的学习。不过如果仔细来看,阴澍雨所选择的,其实主要是明代中期以来吴门地区的花鸟画传统。他曾有一套《观物之生》水墨册页,这其实是在向沈周表示敬意,沈周一套著名的画作即是《观物之生》。以沈周为代表的吴门花鸟画,发展出一种所谓的“勾花点叶”的“小写意”传统,虽然后来由徐渭、八大等发展出更为狂放的大写意,但纵观明清写意花鸟画的主流,仍然是较为内敛一些的小写意。阴澍雨更多选择强调物象描绘的小写意,显然有自己的考虑。狂放的大写意花鸟虽然极为个性化,但是极端的情绪表达也容易流为程式,从而堕入别人的个性之中,反而将自己湮没。齐白石之所以放弃早年的冷峻的八大风格,其实也有这样的原因。

从画面可以看出,阴澍雨对他所选择的传统有比较深的理解。他的画不论是水墨还是设色都很讲求画面物象的描绘。笔墨即使是比较粗放的,也还是一种“描绘性的笔墨”,笔墨趣味必须要与物象的描绘交融在一起,单纯的笔墨抽象性的展示,似乎并不是他的目的。因此在他的画中,不管是各种鸟鹊昆虫还是诸种花草植物,都很生动,绝无笨拙的造作,这其实正是画家笔墨功力的体现相比当下不少花鸟画家,阴澍雨画中的传统意味明显要深得多,这并非是朝夕之事,而是需要长期的练习。对于不少人来说,写意花鸟画的传统似乎只是笔墨趣味,笔墨的书法性和抽象美感似乎是中国传统的典范,因此很多花鸟画成为单纯的玩弄笔墨,再加上一些受西方现代主义影响的黑白构成和空间构成因素。其实如果从明代中期以来的写意花鸟画来看,从来就没有纯粹抽象的笔墨趣味,物象的描绘始终是第一要义。沈周的“观物之生”,是用笔墨来体察物象,而非用物象来展现笔墨。即便是徐渭的大写意墨葡萄,也是在于画家创造出不同以往的描绘方式。早就有学者指出,明代中期以来“心学”的发展对画家产生了影响,以本心来“格物之理”的观念如果对花鸟画家产生影响的话,“观物之生”想必就是最好的体现。

阴澍雨所努力的,其实就是力求将笔墨韵味与自然物象融为一体的传统。不过,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没有这么简单。画家必须要找到一个很好的结合点,从形式上看能够把笔墨的质感、层次、肌理、韵味与画面物象的生动、神气糅合在一起,而且从内涵上,也需要将来自古人的笔墨技巧与现代生活融合起来。因此,在阴澍雨近期的画作中,除了水墨写意之外,设色的没骨画开始增多。我想这应该是画家有意识的尝试。这些设色的没骨画,对写生的要求更高,而没骨的方式,又要求对笔墨韵味有相当的把握。画家的中心目的,是表现出物象的生命力,用轻敷的彩色不疾不徐地渲染,正是对物之生意的绝好体察。

阴澍雨的这些没骨花鸟,如果要分得更细一些的话大致有两种面貌,一种更为具有传统性格,譬如《没骨写生册》,采用绢本册页的形式,册中描绘多种花卉,略近于恽寿平的富丽清新风格。另一种是大幅的纸本,描绘豆花、桑椹、禾苗、野黍等等,更为随意,生活气息更浓郁。设色没骨画相对于水墨来说更为清新瑰丽,但是也容易轻浮。阴澍雨在渲染的时候强调了颜色的层次感,利用水分的控制产生出丰富的笔触,这样就使得画面凭添几分厚重之气。

不管是设色还是水墨,阴澍雨的花鸟画最大的一个特质就是研习传统而生发出的平淡优雅,这也正是传统的魅力,它并不作用于感官的强烈刺激,而是始终滋润着观者的心绪,不管是在明代那个已经开始商业化的社会,还是在我们现在的物质时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