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关田于所著《颜真卿传》直言,《颜谦妇刘氏墓志》、《经石峪会刚经》、《文殊般若经》等碑版书,实为颜真卿书体中刚健雄浑的书风来源,在张旭、王羲之等同时代人的书法作品中也可找到某些相似的书风。于今,我们亦不禁思考颜真卿书法的根源,究竟为何?中国第二书法高峰,更是中国书法之集大成者,到底所从何来?
《颜谦妇刘氏墓志》局部
既承家学,又参名师。
颜真卿的书法艺术跟他的家学十分有渊源,因为他的历代高祖皆善草籀篆隶。《家庙碑》中,颜真卿自云祖先中能书者众,如颜腾之、颜炳之、颜勤礼、颜昭甫、颜惟贞。
既学故人,亦学唐代人。
家风既然学古,但随着初唐大家努力之下,楷书逐渐成熟。出生在盛唐的颜真卿,自当努力学习。所以他除了向张旭请益,还和怀素切磋书艺,但在起初,颜真卿应该是先向初唐大家们学习的。因为,初唐的书风还是宗王的。
得益于文人书法,吸取营养于民间。
除了杰出地继承初唐以来的书法成就,颜真卿又充分地吸取秦汉诸碑和民间书法的营养,如篆籀的内疏外密和向势,《张迁碑》的古拙雄强,《李柏文书》淳朴。
《张迁碑》局部
为何颜真卿的书法风格,会一路从科举所推崇的工整美观,转变为古朴雄浑?这跟他以一介文生,深入基层,吸收民间风格,或与文坛上所崇尚的返古思想,即古文运动影响所致。由政治动荡,影响文人思想,进而表现在书法上。颜真卿原本承继自文人的书法,在年岁的增加与阅历的加广之下,悄悄质变。
就书法本体来看,书风的形成主要是取法与创造决定的。取法是基础,创造是升华。颜真卿的书法能做到多方取法、转益多师。如颜真卿年轻时取法于褚书,并透过褚书,直取二王笔法,确切理解并掌握了二王以及魏晋以来的主流书法,体会其用笔结字的奥妙。
《李柏文书》局部
此外,颜真卿的学书视野也比别人宽广,除上述,他还从民间书艺中广取博采,因为颜氏家庭中的先辈,多人如颜元孙等人,从事前人文书遗迹和文字的整理工作,因此可接触到大量的、魏晋以来民间书手的墨迹,而颜真卿从小受家学影响,甚至应有临习这些作品的机会。若从敦煌、楼兰等地出土的晋唐民间遗墨,或魏晋南北朝其间的碑拓,一一与颜书相比较,也可发现略有相似之处。
颜真卿晚年载石以行,正因如此,他对笔墨与石的功用,理解得非常透彻,这对他写碑,也就是说对其写铭石书的形成,产生直接的影响。
《多宝塔碑》局部
他早期的《多宝塔碑》,实质上与当时的写经体没有多大差别,但后两年的《东方朔画赞》,却是正宗的铭石书了。铭石书有别于一般的手卷工作,它需要痕迹深刻,体势要雄厚端庄,而颜真卿吸收秦汉诸碑的经验,即书体的雄厚庄严,必须与碑的严肃性相一致,而妍美流丽的书体对书简手卷之作最为适合。
《东方朔画赞》局部
于是颜真卿采篆隶厚重的用笔,一变初唐瘦硬隽美的楷法,又取篆书体势,外密内疏,这种新创的书风,一方面便于深刻,使碑文字迹经久完好;另一方面,使书法内容达到完美和谐的境界。
天赋秉性,自然流露。
盛唐历史,赋予艺术以前所未有的气候与土壤,随着国力的强盛,一股充满浪漫主意气息的壮美华贵取代了以往优美淡雅的风格。颜真卿缘情而书,因志立意,从而一变为自己的风格。
如果说,初唐书法主要表现为一种奇妙的构思,精美的技法,和追求典雅的王家书风,同时,便现出一种端庄之美的审视,盛唐则主要表现为一种蓬勃壮观的气度与华美,到了中唐颜真卿之手,这些现象均已不复存在,一切仿佛都是不加雕饰的坦率与真诚,一种充满浩气的存在感。
直起直落,峻劲纯朴,丝毫没有书生式修边幅的酸气,自始至终是刚严、忠厚与务实精神的显现。他的美,不再是精致的庭台楼阁,柔情脉脉的美人婵娟,而是一种五岳式的壮美,完全出自天然的本性,书到颜真卿,可谓对二王书风彻底的变种,并于此开创了一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