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有言:“惟笔软则奇怪生焉”。毛笔是中国书法的特殊的书写工具,也是中国书法最为本质的特征之一。它的柔软而充满弹性的特殊性能,与情感、审美等多种因素相互融合,通过默契配合幻化出奇妙的入情合理的线条外形来,这线条的外形是多变的、复杂的、性情的,这种弹性可以使作者任随性情的变化而自由发挥,最终形成具有符合中国书法神韵的线条来。假如笔头生硬,思转不灵,线条的效果是不可想象的,更不用说性情了,而草书艺术的线条正是速度、技巧、激情与毛笔的完美结合体。
草书是中国书法诸体中最为抒情、最具表现力的一种书体。因此,作为草书最为基本的结构单位的线条,是一根充满哲理、反映作者性情与才气的线,是活生生的虚与实的相克相生,是理与情的巧妙揉合,显现出一种清纯简约、势雄气浑、丰富多变、充满弹性,并具有生命力的有着强烈节奏感的形态美的特征。
草书是以情感人的,而我们在欣赏一件草书佳作时,展现在我们面前的却是一根根活生生的线条的有机组合,是由线条、或由线条间有节奏地双互交织的块面,且都是具有形态美、符合哲理的生命体,那种悠游于无极之境的生命的狂舞无不是由线条来交织演绎。
它的曲直、长短等的合理性、抒情性,作者对线条形态特征的精准性把握都直接影响到草书作品的艺术效果,这些对线条的合理性、抒情性、精准性的把握与挥写又是通过一定高超技巧来表现的,因此,由于技巧的高低,草书线条所表现出的线质、线性、线形的美感是草书创作的关键,所以,古人对产生线条的形质之美的技巧的阐述是独特的,刘熙载《书概》云:“书家无篆圣、隶圣,而有草圣,盖草之道千变万化,执持寻逐,失之愈远,非神明自得者孰能止于至善耶?”由此,旭、素之草表现出的颠狂之情,无不是由“法”——草书的笔法来完成,由具有形态美的线条来编织的,从而幻化成这种合乎“道”的艺术境界的。所以,草书中线的表现技巧及由此而产生的形态特征在草书艺术中的作用是至关重要的。
这种书体对技巧的要求,并由此作用下的线形、线性、线质以及相互组合的要求之高是出乎寻常的,草书中随处可见的充满强烈的视觉冲击力的夸张造形,奇异势态,无不是法的制约下的奇思妙想,幻化出奇妙的空间感,又无不切合性情感发,而这种情理相合的奇妙之作、奇妙之形,无不是书家对自然、社会、人生体悟的结果,无不是技法完备、法为情用的法的融合,各种法的精准与合理的转换与妙接,法、形、情在此达到了高度的统一。
草书线条的表现力是极强的,是通过情感的催化,而致使线条的无穷变异,而这变化也反映出了作者的情绪变化过程,性急必有所动,线条的律动剧烈、激情澎湃;性缓用笔沉着,线条沉稳而厚朴,这种“缓急”迭出,随情感的自然流动使线条的表现充满了丰富内涵,反映了一种潜在的内化的生命意识,情绪变化也由“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汩汩然来矣”,而后“浩浩乎沛然矣”,最后达到“平心而察之,其皆醇也,然后肆焉”的境地,也体现出了作者以心传心,由对自然、人生的体悟转化为万物之理,生命之理。
高境界的书法作品,线条的质感阳光明快,厚朴而简约,形态悠扬而生发自然,有着一种勃勃的生机;反之,浅俗作品的线条,如“死蛇挂树”,一片死寂,即使使转扭动,也是脉乱心弱,或恣意妄行,或变态畸形,理性的法与情感的宣泄出现严重的失调。所以,草书中的线条与情感的关系是线条的律动寄托于情感,并由此合理地精准地体现质感丰富而符合书法审美的外形,再反映出更为深刻的文化内涵。
(文内配图:陈海良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