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文人画家,这一历史时期的思想家也开始面对这一他们不曾遭遇也同样带给他们以心灵震颤的心理经验,当然他们所面对的可能不是自然的山林而是人的历史、人的命运以及头上的苍天脚下的大地,但有一点是相通的,即,他们冥冥中感受到在人之外还有一种更强劲的神秘力量在震慑着自己,在这一力量面前,人,只能毫不保留的收起自己不无浅薄的自信。
五代南唐 董源 龙宿郊民图 156cm×160cm 绢本设色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五代南唐 巨然 层岩丛树 144.1cm×55.5cm 绢本水墨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这种力量,在哲学家那里被称为“天理”。勿需做过多的考证和阐述就应该想象到,在理学和五代北宋的山水画之间,有着某种天然的亲密关系。理学在后来的发展中,义无返顾的走向“存天理、灭人欲”的绝境,但在它的起源处,确实曾经蕴含着能引导我们的文化敢于追索宇宙天地、自然人文之奥秘的神问之路。无论如何,理学的出现使得此时的文人水墨画家饶有兴味的体味着自己在自然山水面前所感受到的渺小感、恐惧感同时也有了走向这神秘感、以某种方式去把握无限的强烈欲望。
五代后梁 关仝 秋山晚翠图 140.5cm×57.3cm 绢本设色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南宋 李唐 万壑松风图 188.7cm×139.8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五代、北宋的山水画,在中国艺术史乃至文化史上耸立起了一座不可逾越的巨峰,后来的文人水墨画家在五代、北宋的山水画面前,同样表现出无比的谦卑,就如同五代、北宋的文人水墨画家面对神秘的自然山川时的神情。
北宋 李成 晴峦萧寺图 111cm×56cm 绢本设色 美国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藏
北宋 李成 读碑窠石图轴 纵一二六·三厘米 横一〇四·九厘米 日本大阪市立博物馆藏
五代、北宋的山水画的创作面貌不尽相同,这是艺术史家已经有定论的,这个时期的水墨山水画大致可以分为三个支脉:生活于西部的荆浩和关仝以及范宽、生活于江南的董源和巨然、生活于中原地区的李成各自代表一个支脉,且都对后世的文人水墨山水画创作影响至深。这三脉山水画,各自描绘了不同地域不同风貌的山水景物,但在山川林壑中时时流露着的敬畏感却是相同的。
宋 范宽 雪景寒林图轴(局部) 纵一九三五厘米 横一六〇三厘米 天津市博物馆藏
宋 范宽 溪山行旅图轴 纵二〇六·三厘米 横一〇三·三厘米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略作解析如下:首先是或者顶天立地或者绵延万里的全景式构图,这里展现的是文人水墨画家在自然山水中感受到的超越时空的永恒与无限,在与永恒与无限的对话中,文人水墨画家的心胸也为之豁然,他们已然相信自己在精神的层面上与山川宇宙是同构的,否则这件被后世学者誉为“纪念碑”式构图的《溪山行旅图》是无由诞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