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山水画澄怀味象,以形媚道,画无定法,物有常理,笔墨出入于形与理之间,需要画家毕生致力于斯,方有可能窥其堂奥。所以对于画家的学识修养也要求极高。
唐辉是我国山水画坛一位卓有成就的中青年画家,他对中国山水画的理解可谓精辟入里、登堂入室。对于一个60年代出生的画家来说,已经算是早慧了。精粹的见地,以手应心于楮墨,自然不同凡庸。究其缘由,唐辉的特出之处颇多,概括而言,他在格局、知见和学力诸方面大可称道。
在中国古代社会里,职业画家与士大夫画家的分野明如泾渭。职业画家是一个熟练掌握绘画技艺的专门家,而士大夫画家首先是经纬天下的仕宦,公署之余,挥洒笔墨,怡悦性情。唐辉属于后者,他是一位精力极充沛的人,同时兼任着荣宝斋副总经理、荣宝斋出版社社长、荣宝斋画院院长、中国画学会副秘书长等社会职务。作为荣宝斋的副总经理,唐辉要思考的问题是中国书画的现状与趋势、中国书画业的龙头企业在中国书画发展所起的作用。作为荣宝斋出版社社长,唐辉要考虑的是荣宝斋出版社在中国出版界,乃至全球出版界中的角色和发展。作为荣宝斋画院的院长,唐辉要考虑的是中国书画的教育观念、书画院的艺术人才培养方案等等。
可以想见,公署中的唐辉头脑中,是一幅全景的图像,这也是“兼济”的士人与“独善”的艺人之差别。所谓“兼济”,不仅仅是经世致用的综合才能,更有体道进德的内在修为。孔子言君子“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可知,君子的全面修养的“道”、“德”、“仁”、“艺”,艺(礼、乐、射、御、书、数)只是古代士人外炼内修的一个方面。唐辉干练精果,却不失温柔敦厚;家长里短,也不失庙堂正气;杂沓纷杂,却不失舒缓之度;栈石星饭,犹不废笔墨之兴。凡此种种,都是唐辉在长期的纵横思维中,规模出的阔达格局。
所幸的是,与古代士大夫画家有所不同,唐辉经纬的天地与他所悠游之艺是一致的,都是书画艺术。从中央美院国画系毕业以后,唐辉就一直在荣宝斋工作,这是他的幸运。荣宝斋是书画家们仰视的艺术殿堂,是一家已有三百年历史的中国老字号,拥有丰富的书画和其他文物收藏,汇聚了古代和近当代杰出书画家的大量作品。
在这样高水平的艺术殿堂里工作,唐辉每天接触的全是艺术品,经常能观摩大家杰作,各种流派尽收眼底。诗圣云:“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有此识见,“六法”了然于心。“知见日进于高明,学力日归于平实。”见多识广,见地不得不高。加之唐辉在中央美院国画系受过严格的艺术训练,得到名师的亲炙。具有坚实的书画基本功。科班出身对画家来说,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系统的、严格的艺术基础教育为画家日后的创作准备了充分的条件;另一方面,大师的权威可能束缚画家的自由思维。更何况,中国现代艺术教育尚存在诸多问题。这时画家的道路完全由自己来走,在纷扰的世界里寻找大乘法门。尤其是从事中国艺术的艺术家,多闻正见,多观古画,从善如流,才能不入歧途小径。唐辉悟性极高,在中央美院和荣宝斋两个的高层次艺术平台上耳濡目染经年,这样的艺术经历少有比肩。
全息的格局,正大的识见,加之常年磨练的定力,使得唐辉的山水画笔力老辣朴拙,骨气爽朗,神情惊耸。唐辉在人物画上已经小有成就,改画山水以后,过去的积淀让唐辉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笔墨语言和绘画图式——碑学书派的笔法加上砥圆为方的结构图式。这种山水风格极具张力,它将笔墨深厚的历史维度与结构的现实维度结合在一起,使二者产生担夫争道、金锥画沙的紧张感,如此收放、争让之间的张力,在画家赖少其的画作中能够体会得到。唐辉以赖少其的终点为自己的起点,也是很高明的选择。
唐辉作品的内蕴,一个“写”字可以尽之。南朝的谢赫说:“若拘以体物,则未见精粹;若取之象外,方厌膏腴,可谓精妙。”唐辉的书法功力深厚,习碑派篆隶深得伊汀州三昧,飘逸放纵,高古博大。董其昌说:“士人作画,以草隶奇字之法为之,树如屈铁,山如画沙,绝去甜俗蹊径,乃为士气。”唐辉以此笔法入画,饶有士气,与当下的写生描景、寻新造异之风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以书入画,其画必然简易。杜甫诗:“简易高人意。”其言不虚。简易则萧瑟,则疏淡,淘沙留金,弃渣存精,蹈虚揖影,方能得笔墨之趣,笔墨之神。其画简易,其品必然超逸。唐辉的山水画曲铁画沙,删繁就简,韵致出人意表,步趋当代逸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