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事
荷要开了。
紧致的花瓣包裹着蓬勃待发的生命力,呼之欲出却又镇静自若,给人以无限的期许。
荷是矜持的,有时候也像少女的狡黠。有人来,它就屏息静气,悄然不动,耐心的等人离开后,才会悄悄的舒展,次第绽放每一片花瓣,无限的接近圆润。让再次来看的人,大吃一惊。
怒放的荷有种悲壮的美。它们仿佛懂得,每盛开一分,便离凋落更近一步,开到极致,便是归期。
它们如此聪慧,义无反顾并保持沉默,这真令人心碎。凝神端详,却不忍和它们灼灼对视;有意忽视,又怕辜负了它们一世仅有的花期;碰触,担心会是一种伤害和亵渎;放手,又怕一旦凋零,便是永世的错过……薄薄的焦灼和恼人,一切皆因荷起。
任叹者如何虐心,天自辽远,水自碧澈,荷叶荷花,更是自顾自的,如安静的处子般,生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宇宙——花到荼蘼,已然成海。
侧耳倾听,碧荷上空仿佛传来极乐的喧哗和欢叫,闭上眼睛,一切却又归于静,只剩深沉的天籁,来自苍穹,涤荡于天地之间。那是它们用恣意的身段和忘我的容颜,奏响的生命华章。
二、唯有花落
一擎一擎的荷花,冷静的老去,花瓣飘零,香消玉殒,荷叶也失去圆润的模样。池塘里仅剩下荷的枝梗和干涩的莲斗,从容的弯下身去,源于水又归于水,纵然不求硕果累累的福报,水到渠成的圆满,至少也有了万事皆休的憩息,安之若素的释然。
清冽的秋水,离索的飘萍,踯躅的晨雾,瑟缩的寒蝉……那又能如何? 看这遗世独立的荷, 残而不颓,虽枯犹凛,在它的洒脱风骨之下,一切都将臣服为背景和衬托。
至于那些荷中翘楚,入了慧眼,打动七窍玲珑心,得以入了画,填进词牌,咏叹为绝唱,吟哦成千古文章的,其真切,其静美,其经典,其永恒,更是演绎了一场永不凋谢的花事。
三、画荷
对于荷,总是不敢贸然去写,即使下笔,也不敢轻易说喜欢,仿佛一旦对它用了赞美的形容词,便会把她和众花相提并论,便使她沾了烟火,流于俗气。
若去画呢?有人说桃花难画,荷花何尝不是一样的恼人?笔落墨就,一朵荷安静的落卧于纸上,但彼岸的花,却正在悄然而惨烈的老去。这才惊觉,刚才捕捉到的,竟是它余生中最美的刹那。
当花已成画,花,却已非花。所幸,画中,已有花。
男人画荷,想来更有一番怜香惜玉的迟疑:若画的太过柔美,未免会失掉画者的脾性;若画的太过豪放,又会少了伊人的韵味。
画者笔下的荷,既有恬淡、优雅的女性美,凝神屏气,似乎鹅黄的暗香正隐隐袅袅,绕于鼻端,又不卑不亢,卓然不群,有着男人的风骨和洒脱。荷的柔美多姿,荷的遗世独立,被画者尽收眼底,成于胸中,凝于笔端,挥于墨下,傲然纸上。正所谓:形成于未画之先,神留于既画之后。笔补造化,遗貌取神,荷与画者天人合一,带来的,是一场荡气回肠的视觉盛宴。
这便是他的荷。这也是我们的荷。
且看,荷在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