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玉树琼枝 一纸冰天雪地——吴氏冰雪画风的魅力


文/孟祥伟
来源:艺盘      时间:2018-08-27

南国画家钟情于北国冰雪,本身就是传奇,吴鸥就是带着这样的传奇色彩,走进了我们的视野。近年来,他的作品在各级展赛上频频亮相,屡屡折桂,其独特魅力,给观赏者留下深刻印象。

以冰雪为题材的画作历代不乏,尤其山水画领域,竟占了传世画作的五分之一,即便如此,也还是没能走出千年一面的尴尬境地。借地为雪,借物喻雪,敷粉状雪,除了这几个反复套用的成法,似乎再也无路可寻。南国画家吴鸥却另辟蹊径,选取了微观近距的视点,以细腻精微的笔墨表现冰雪的柔美,仿佛是在欣赏着南国的娇花嫩草一般。

吴鸥向来以扎实严谨的写实画风为人称道,在冰雪题材的表现上,吴鸥更是玄乎其技,用墨汁在宣纸上画出了令人信服的冰雪形质,其精雕细琢,深入具体,常令观者目瞪口呆,其逼肖酷似,不输油画、水彩。有所不同的是用色,人物、花鸟题材作品中鲜亮明快的色彩,在冰雪题材的作品中,被墨韵白纸取代,色彩的大舍大弃,反而给画面增添了更多的沉稳静穆。

在他的作品前,我们感觉不到他创作中的情绪波动,繁复精微的细节,都以近乎原生的状态再现,少有人为夸张,了无斧琢痕迹。这不禁让人联想到当代现实主义文学的一派主张——零度叙事。这种最大限度地把作者本人隐藏到作品后面的创作原则,也最大限度地把审美判断的自由交还给了读者。

到了近代,西方绘画的写实理想,以强劲的力度吹开了中国的国门,但很快就遭遇了国人审美惯性的防风林,使这股劲风在苦苦的穿越之后,威力不再,吹不醒观众心中那一潭静水。直到最近三十年里,一批不安分的中国工笔画家,顶着质疑和否定踏出一条路径,写实绘画才算冲出重围,走进了自己的领地。今天看来,探索者们把每一步走得过于小心翼翼,这一点,我们应该充分理解,要知道这段行程并不轻松,几乎每行一步都是在挑战着主流观众容忍极限,这也就是为什么写实工笔画家每每在展厅倍受关注的原因之一。数落起来,吴鸥也算得上这批探索者中的一员,而且是相当顽强的一个。把大量大量的西画造型语汇铺展在国画的表层,无疑是腆着一张高鼻子蓝眼睛的脸孔,跟中国观众攀亲,可能引来的排斥和嘲弄连我这个批评者都冷汗津津。好在吴鸥有个坦然的心境,对他来说,正面和反面的声音都比没有声音更好。

一个诘难,来自于对中国画写实尺度的争辩,甚至有人把具象写实看做外来文化的侵略。

可以理解,千年间文人画的正统地位与意象独钟,让我们久久地忘记了曾经有过的具象写实传统,北宋院画的严谨精微,被我们轻易地丢弃在途中。忽然有一天,当我们重新面对那些逼肖如生的禽鸟花果,惊异之间,我们是否还能记起,流淌在我们身体中的血液,本就来自这一脉血统。

另一个诘难,来自于对中国画雅俗的争辩,意象为雅具象为俗的武断,在很多批评者心中约定俗成。

那么,在雅俗的争辩之中,我们又考问过雅俗的本义么?

雅和俗是一个历史遗留的界定,最初是区别宫庭音乐和乡村音乐的,大概相当于现在的严肃音乐和通俗歌曲吧,沿用两三千年中,概念也越来越模糊。雅一直为文人士子所据有,更凭藉其身份地位,把雅之外的全都一棍子打成俗。士子文人崇尚清高避世,世袭成统,弄得当今伪文人还是一身酸气,两只白眼,娇情得像个被后娘虐待的苦娃子,本身就雅不哪里去了。

我们该继承的雅,是文人画中的文化含量,笔墨意趣的考究,借物象而传达出来的思想认识,做到这样,怎么画都有脱俗的机会。

一直相信唐诗不灭,当唐诗写到唐末宋初,诗人不再满足,觉得说不如唱,句式整齐划一了单调,就长长短短的写成宋词,写到元明,又觉得一首一首的唱也不能尽兴,就一组一组的写成戏文,成了元曲,直到今天,我们依然能在昆曲、京剧中看到唐诗的影子。

让我们有理由相信,只有不断再生的文化才能永生。继承传统,绝不是世代重复祖先的相貌,真正能够延续的,是超越生命的基因。没有一副永远合适的眼镜,艺术现象本就是特定的文化环境的产物,吴鸥的冰雪画作,是传统,是叛逆,是正途,是异象,是中,是西,是雅,是俗……也许都不重要,他用作品为我们带来的审美愉悦和理性思考,就是他要给我们的一切。

就让这满眼玉树琼枝,一纸冰天雪地,寂然地同化我们的身心,让我们在冷静的凝视中物我两忘,但知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