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天是不是很蓝、地是什么颜色,只记得有风斜斜地吹过,固执地将我掖在耳后的流海掫到前面。我挎着一个小篮子,拿上镰刀头,领着我家的土狗阿黄去地里挖取麻菜,我对生活的真切体会就是从儿时记事时的挖野菜开始的。
好像从我记事时起,每到农历的春天三月,妈妈就会念叨:“三月三,取麻菜钻天,该去挖取麻菜芽喽!”我便和小伙伴们一道去田间地头挖刚刚钻出头来的紫色的取麻菜芽。取麻菜其实就是学名所称的苣荬菜,又叫败酱草。那年月农家苦春头,也不知其有药用价值,只知道挖取麻菜芽回来是做蘸酱菜就小米饭吃的,更主要的是还要多挖些拿到城里去卖,起个大早,带上头天挖回的满满一篮子菜芽和一个小碗,到城里的集上一角钱一碗,卖几次好凑交学费的钱。和现在相比,儿时的生活很清苦,但在妈妈的影响下我们却觉得生活很有奔头。
到了夏季,家里前后园子很大,前园是妈妈必种的豆角、白菜、茄子、辣椒和黄瓜,后园则种玉米和倭瓜。而在园边和窗下酱栏子里就都种的是花草了。
茼蒿菜既能吃又能观赏,妈妈总是把它种在靠园边的两垄上,花开时黄橙橙的带着一种特别的气味,总会招来许多蜜蜂和蝴蝶,嗡嗡嘤嘤的好不热闹。而我喜欢的其它的花花草草,则总是种在园墙根或酱栏子里。鸡冠花、大丽花、秋葵、步步高等花花期较长,种在墙根,能一直开到深秋。儿时的东北乡村,家家户户除了秋天要腌酸菜,就是春天要下大酱,这是家家必储的食物。而酱缸则是常年放在室外向阳的窗前。为了保护酱缸不被猪拱鸡刨,就总会在窗前围上一圈栅栏,或用泥坯砌成一个方形的围墙,这就是我们常说的酱栏子。在酱栏子围成的方寸之中,妈妈最常种的就是八瓣梅、秋葵或是大烟花。大烟花就是罂粟花,与我们常见的虞美人不同,它是重瓣的粉色,比虞美人粗壮雍容,虽说是毒品禁花,但在家里悄悄地种上三两棵是没人管的。妈妈总是在花落后割下大烟桃,说可以治头疼脑热。我家酱栏子与别家不同的地方,是靠窗有一颗杏树,年头多了长得高及屋顶,夏天的枝叶遮挡了阳光,使屋里特别清凉。而最美的是春天四月,杏花开的时候,满树粉白如云似朵,蜂飞蝶舞的春闹景象每每令邻里羡慕、驻足观赏。而凤仙花为什么总是间种在瓜地里,到现在我还是不得而知。
我喜爱儿时的农家小园,房前屋后观花看草、摘瓜薅菜等生活乐趣总是让我至今难忘,这些都成了我后来绘画创作的源泉。
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画画的,只记得上小学时书本很少,没有画画的纸,我会把语文书的扉页画满,被老师看见常常是批我不爱惜书本。而父亲在生产队当保管员拿回的一本挂历的反面是我喜欢的最大的画纸了。那时农村的小学和初中都没有专门的美术老师,都是自己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后来我考上了中师才学了美术特长,接着又考了本科美术专业,又在工作后在央美脱产读了两年研。因着硕士毕业论文求教的机缘认识了郭怡孮先生,郭先生对生活与创作的感悟之深令我钦佩。他赠予我的石涛语“笔非生活不神 墨非蒙养不灵”的墨宝,让我深切地牢记艺术创作“深入生活、蒙养笔墨”的重要性。而戊戌八月中华艺术大家讲习班跟随郭先生的短期学习,更让我体会到了这一点。郭先生以荷花为例,将花鸟画从现实生活到艺术创作的最本质的过程与方法呈现出来,通过对生活与创作的理论讲解、对历代荷花的画法赏析、以及文学方面对荷花的诗词描绘鉴读,再到写生实践与创作体验的过程,让每位学员更深切地体会到了从自然生活、社会生活,到艺术创作的整个过程,深刻地领悟了如何观察生活、感受生活和认识生活的过程,当然这不是对花鸟画创作最基础的知识的讲解,而是引导学员们对现实生活与艺术创作能有更深层次的理解与挖掘,这也是先生所倡导的“大花鸟意识”引领与点拨。这对于花鸟画创作来说起到的是以点带面的作用,足见先生之用心良苦。
聆听郭先生的讲解,让我感触最深的就是先生对生活与创作的理解之深是一般人达不到的。我的体会就是,若想搞好创作,首先要理解什么是广义的生活和狭义的生活,以及什么是广义的形式和狭义的形式,只有理解了这些才能真正搞好典型形象的创作。广义的生活是指人文的、历史的、社会的对这一典型形象的描述和认知;狭义的生活就是指自然生活。光有对形象自然生活的了解是不够的,必须了解广义的生活,了解诗词文赋等对所选形象的记载和描述,才能感悟到表现的意境和境界,正如郭先生所说的:“追求中国诗情对自然的现代朗照”,这是创作情感的来源。
然后是研究如何表现的问题。要有广义的形式和狭义的形式的概念。自然界里隐藏着诸多的艺术规律是需要我们去发现的。如果我们对艺术规律的感觉也就是宏观的广义的形式没有理解,那到生活里去就是白浪费时间了。正如郭先生所说:“单单地抠形没有任何意义,能够找到艺术规律这才是画家应具备的基本素质”。找到艺术规律其表现可以是所有形式的组合,可以不择手段,也可以择一切手段。当你的表现手段与表现内容能达到最佳的组合的时候,一幅好作品就诞生了。
而我,也正是沿着我自小的生活轨迹,根据我的生活经历,用我对生活的热爱和深切体悟去进行我的艺术创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