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学习绘画的进程就像一条工业生产链,造型、笔墨、构图、色彩等因素都是构成这个链条的部件,这些部件最终的组合成品就是创作。创作并不是一个具有确定指向的概念,它没有强制性地划定一个范围,霸道地指出这个范围内的属于创作,之外的则属于其它。通常我们把绘画的学习过程分为临摹、写生、创作三个阶段,循序渐进,层层加深,这种分层在美术院校的教学大纲中体现得尤为明显。其实创作是一个相对模糊的概念,就像我们梳理美术史的做法一样,经常会人为的划出一种画法,一种思潮或者一个流派,把它的特征无限夸大,以此类别于同时代的其它风格和特征,也就此区分了它与之前和之后时代的差别,在横向与纵向切面上显示了它的唯一性。一个又一个这样人为分离出来的链条串起了我们现在所熟知的美术史。然而当我们吹去盖在历史上的厚厚尘土时,会惊讶地发现,似乎事实并不像我们从现当代书本上读到的这样清晰明了。某个流派的艺术特征经过后代史家、论家的反复强调,已经逐渐脱离了原本的时代环境,其特征不停地得到强化,最终被塑造成一个独立的个体存在,甚至成为了唯一性存在。这种唯一性只能真实地存在于后人的印象里,因为他们需要它们成为他们希望的光华闪烁的历史的唯一。而在其生存的真实年代的环境中,也许它只是众多流派中的一个,特征并没有如今这般璀璨。它并不是孤立于其它艺术风格的独立存在,它的生成、发展、壮大无不与周围环境和其它艺术形式有着千丝万缕的内在关联。当我们手握当代美术史去按图索骥地解读某个时代的艺术“棋局”时,经常会发现许多矛盾甚至是悖论,这是因为谁也无法纯粹客观、真实地去还原那个时代的角角落落。现实是混杂的,后人只会根据自己的需要从这块拼图中掰下适合的一块,把它擦拭成亮晶晶的,然后嵌入自己梳理的艺术发展史中空缺的那个位置上。创作的情形也是如此,临摹、写生虽然被普遍定义为它的准备和前段,但如果我们是带着创作的意识去操作,那么它们自身也会成为创作的一种,如此,临摹和写生也就具有了创作的意义。创作最迷人的地方在于它的无中生有,这一点上它像极了科学,人类生活从原始的简陋粗鄙过渡到当下的愉悦舒适,科学无疑起到了主导作用。每一次科技革命带来的不只是人类物质生活的改变,还有与之相应的认知方式和思维方式的改变。科学将现实生活中并不存在的东西一一发明出来,艺术也在做着类似的事情,不同的是,它更多的是指向人类精神层面。将一种感觉,一种原本只能用听觉、嗅觉感知到的虚幻物化为可以眼见,可以触摸到的实体,这就是绘画。这种感觉很玄妙,不可预知,只能邂逅,邂逅在长期的准备之后。要将身、心长久的浸泡在一种液体之中,液体的每个水泡都是有关绘画的,是绘画的各种因素让这些水泡充盈起来,慢慢鼓胀在装满液体的容器里,不断隆起、隆起,当一颗感觉的雨珠从上空落下时,它们就如溃堤的洪水,倾泻了一纸的才华。由此可知,通常被我们称为灵感的东西并不是凭空出现的,它是经历了长久培育和灌溉之后的瓜熟蒂落,质变的产生是因为足够的数量积累。整日无所事事,远离绘画这个“场”,采用守株待兔的方式期冀灵感的出现,无疑是愚蠢的,也是荒谬和徒劳的。可能每个让自己长期处于绘画场中的人都有过这种体会,某个时段各种想法会像火焰般汹涌跳动,按也按不住,它们是如此新鲜,如此新颖,不分场合不分时段的纷至沓来,在白天,在夜晚,在饮水时,在行走中,在梦境里,这时,我们什么也不需要做,只要拿起纸笔迅速记录下这上苍给予的回报,为你量身而定的回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