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与童话 ——品读聂松山水近作的图式与味道


文/王 谦
来源:艺盘      时间:2019-03-25


聂松博士的山水近作,值得认真的欣赏者用心去品读。国画所不可或缺的笔墨、意境这些属于“规定动作”层面、观者第一眼会看到的画中诸元素已经在这一位与另外众多画家中间豁然划出了楚河汉界;接着深看下去,聂松的画在不同的观者眼中,更会因人而异地呈现出更为珍贵的灵性意蕴,予人不同感受,——它们被“打包”或以“全息”方式存在于聂松的画作之中,在与品读者的不期而遇中因造化不同而生出万般缱绻。

面对这些水墨作品(即便大都可归到浅绛作品一类,那绛也浅淡到了极点,画家真正用来撩人的还是纯然笔墨功夫),或者每位观者都会在迅速要求自己抛弃向来形成的国画欣赏套路,而需整肃心神,在品味作品笔墨层面的同时,将作品映照到观者的内心去印证。

这样的看画方式,已经不同于近现代以来我们欣赏山水画的路数。唐代张彦远谈到先民由蒙昧状态而生发出书画萌芽,有言:“无以传其意,故有书;无以见其形,故有画。”这是说书法、绘画其最初问世与存在的因由。世易时移,当人类文化早就跨越了以文字表意、以图形传形的基本功能阶段,不但艺术受众已不再满足于书画作品的初级功能之后,艺术家更对书画创作、表达产生出更高一层境界的诉求,因此过往的历代越是接近于近现代,画家创作所呈现的面目越与古代范式拉开距离,作品越具有个性。尤其是当代山水画家,两千年以来铸起的山水画艺术的辉煌,林林总总各式各样的山石皴法早被玩熟画滥之后,有高度自觉追求的艺术家便会生出放下一切的决绝,而置身于通往更为超逸的精神笔墨之路上,——作为欣赏者,我们的眼光也便被拽得越来越悠长,在笔墨技法的变异之中乐得享受新的笔画样式的愉悦。

聂松的画,大多是气韵浑融、神采磅礴的一路。这倒不是说其作品用了多少重墨浓墨,而是他在密密的笔触之间赋予了太丰富的味道。在他笔下,传统皴法不见了,但又像是消散而融进了他的每一个笔触中。细审每一笔画,确乎属于传统国画笔画,遒劲而绵长。他的作品构图,从传统的眼光去看,当然不难概括出出一些所谓的特点,比如大多数作品是“充满”式构图,笔墨构成方式多表现为有变化的“对称”式描绘。当然这只能算是作品的表面所见,在画家以及观者来说,作品的内涵远不仅止如此。

在他的诸多画作中,也可寻绎出当代画家往往视为个人独创的内容,比如可被视为独家绘画符号的,在他笔下,是山水中的一棵棵的松树。那是从他灵府中漂移出来的一个一个的饱含灵性的意象,经由笔墨而成为镶嵌并融合于山水之中的物件。乍一看到这类风格的聂氏山水,会骤感似乎与童话境界相遇。

可以说,笔墨符号的存在,让观者很简单地辨识出是“这一个”而非另一个;充郁的笔墨气息,则让观者在逐步的品味过程中渐渐接通画家的内在精神世界。

画家为这些作品赋予的标题,大多耐人寻味。比如《丘之寻素》、《林之熠》,比如《齐物-宇》、《齐物-旷》、《齐物-本》、《齐物-诗之余》,画家在将作画时的心思凝聚于三五字标题之内的时候,也许已经铁了心要让我们在看画时沿着颇具老庄意味的浑朴名词铺就的路子往前走,在笔墨意象与画题的尽头可以期待与画家的相遇?

如果说到纯属个人性的观感,在我的欣赏立场上是这样的:喜欢品读聂松兄的画作,看着的时候,以及看完之后再作回味,大脑中里总是浮现出“远古”和“童话”两个词。其他观赏者一定不会这样,所以自己这种感觉如果拿正确的标准来比对,大概不怎么“对”,但在我立场上来说,却是符合我一己的“真实”。远古,来源大致有二,一是属于技法层面的浑融的笔墨意象,一是画题所有意指向的维度;至于童话,则是在他举重若轻,而又不时显出画家的狡狯的细节表现上,比如作为他的笔墨符号,有意消弥了树种之区别而皆作一致化处理的树,就那样自说自说地拿一种类似卡通绵羊形态的描法给推送到观者眼前,令人生出骤遇童趣的会心一笑。

其实,“远古”与“童话”虽是我个人观画和品味过程中自然涌出的两词,细思却不难发现二者之间的融通。远古,它所呈现的是当代人看向过去的悠远眼光,但其走向却是从古向今;童话,既是初民画家触发其拿起石子在岩壁上划出第一笔的初动力,却也作为画家这一种族的DNA而代代蕴存,显出不息的创作推动力。

聂松博士有扎实的传统功力,回头看,山东人的刻苦和用功筑成了他从过去通到今天的成功之路。近又在中国艺术研究院攻读美术学博士,今年圆满毕业,他的作品面貌恰是导师姜宝林先生“既要传统,又要现代”这一创作思想的体现。中国艺术研究院三年时间的笔墨历练和境界升华,在他一生从艺生涯中具有非同凡响的意义。

聂松兄年届不惑,未来的路很长,在大致方向上他应已了然于心。他前面的创作会更加丰富多变,苍老的笔触与激越的情怀将奏鸣出更有艺术感的新篇章,我们今天不论如何开足了马力去想象和预判,与未来的作品风貌相比,必将相形见绌。

2018.5.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