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前段时间的绘画,有童年的梦幻,金色的秋天,有返璞归真的稚趣,自此之后,观明亮的画,独自前行的脚步没有停息,他不停和画面角力、扭打,在每一个渡口,和天使摔跤。画布上笔触的摩擦,又有时间留下的痕迹。是一个艰苦的过程。
他早期意气充盈,而对色彩不甚满足,一段时间看印象派,实在说,国人对印象派的理解还未深入。后来又看博纳尔,色彩为之浓郁而瑰丽起来。印象派有一种“直观自然”的态度,和明亮的态度还是颇为契合的。色色空空,色空一如,明亮追求绚烂之极然后是要归于平淡的,平淡的果实也需要绚烂的花作为底子。
刘明亮 飞天系列1
120×60cm
布面油彩
莫奈的油彩写意,巴比松的乡野诗情,莫兰迪的形而上观照的静物,到了明亮这儿,都融会在朦胧、斑驳的心灵之乡的景物,与东方的禅观神交意会,神遇而迹化了,终归于大涤也。他从山上走来,他从小溪走来,然而,一旦跨入画布,犹如进入异度时空,笔刷一洗了他的风尘。明亮的画没有操作固定的社会题材,也没有强化某个类型化的图式,因为所有这些具体事物都被归于大涤了。明亮作为70年代出生的人,年轻时代生活在社会热潮之间相对宁静的过渡阶段,承上启下,是在热烈的理想和热烈的市场中间的无人地带徘徊的人,对此我深有同感,流动的记忆很多,固化到脑子里的却很少,不像五六十年代和八九十年代出生的人,周围有那么丰富的图像和符号。当然,这更多跟明亮的根性有关,基本上,明亮喜欢自然的生活,而不是人为的生活。
明亮曾经说过,他喜欢朦胧的意象,“因为在这种朦胧中,我的思绪可以如音乐般流淌,从而让我的心灵从日常的物质化生活的重负中解脱出来,而进入一个宁静的精神世界。”通过精研历代名画,刻苦实践,他的色彩有了更加微妙的抖动感和细腻的层次。
风景系列
50x60cm
布面油彩
铿锵有力的笔触摩擦背后是花落空谷的心音,他的率真和思考与方法相结合,乃是禅智双运,顿悟和渐修的结合。刘明亮并非像莫奈那么讨厌理论,明亮早在山艺研究生时就精研格式塔、阿恩海姆,画面上也充满心灵力场,内在的张力超越了单纯的表面的直观。
近日明亮苦修人类学,张开了他关怀的眼睛,记录并思考着。明亮虽禀有慧根,而行路、读书不辍,渐臻于佳境。近观其网络日记,认为“态度决定命运”之观点,深以为然,他说,我们的态度是随时可以调整的,这当然是看我们对生活到底持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心态定了,态度自然就变了。所以,态度决定命运是对生活的一种积极的应对,而非性格决定命运之说中所暗含着的宿命论。多年以来,明亮为人为艺,内在有态度使然。于我等颇有启示。
佛像系列1
120×40cm
布面油彩
明亮的画室也是茶室,内植滴水观音,案上老莲数茎,并有龙舌吐芳;于此悠然品茗,静心听香;但观梵音袅袅,因心以造灵境,随烟而入上界……
于今之国人,率多有内心挣扎之张力,因目前民族文化在世界寻求地位,个人亦在寻求一己之地。艺界面对欧美东方之各种艺术线索,理清头绪,建立对接,实属不易。如明亮立足自己之根性,外辅行路读书,禅智双运,定慧兼修,与笔,与画布,与颜料,与天使角力,态度内愈坚定,而外愈平和,其画必留下更明净而丰富的痕迹。
水仙系列
45×36cm
布面油彩
明亮说,“我一直都能感觉到那种画笔在画布上摩擦过的感觉,一拿起画笔,我就有一种冲动。那种画布上的摩擦,需要的是一种画家与材料在心灵上的契合,材料不是死的,是要被灌注艺术家情感的媒介。”
“上瘾”是需要强调的,当今上瘾的人很多,我们需要的是提升精神层次的上瘾。
文/徐振杰
(美术学博士 现供职于山东建筑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