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中国书法”联合国申遗总撰稿人,肖文飞老师在《中国书法申遗宣传片》中曾这样写到:“中国书法,是以笔、墨、纸等为主要工具材料,通过汉字书写,在完成信息交流实用功能的同时,以特有的造型符号和笔墨韵律,融入人们对自然、社会、生命的思考,从而表现出中国人特有的思维方式、人格精神与性情志趣的一种艺术实践。”
学书法的人都会有这么一些体会和困惑:毛笔总打结,墨和力总传达不到纸上;原帖当中笔画各式不同的起笔形态,总是临写不出来,为此抓闷挠腮,苦恼十分;八面出锋是什么,又是如何使用笔的八面,等等,我们因此种种笔法问题,影响临写、书写的心情,阻碍了书法修习的顺利进行。
他在课上说,书写的这个动作最终都指向“毛笔”,毛笔作为一种工具材料的物理性质本身,即毛笔的物性,这个在地球引力作用下几不变化的性质,即笔性,它决定了一些书写规律是永恒不变的。合理运用毛笔,尊重它的物性、笔性,把它的性能充分发挥出来,这就是我们书写者作为手艺人、汉字造型研究者和文化人三种身份,要解决的第一要务。
有的书写者写字,经常写着写着笔锋会扭起来,形成一个结点,就像医用输液管上形成的结点,力和墨在这个结点阻住了,无法有效传达到笔尖,最终不能落实到纸面,就正如输液管的结点阻截药液无法输入到体内一样。有经验书家,会通过技巧,随时把这个结解开,让力和墨能顺畅地传达到笔尖,落实到纸面,所有这些技巧的综合,就成为笔法。所谓用笔,即是通过用笔的技巧,在快速用笔过程中,随时能够把这各结点解开,让力和墨随时都能传导到笔尖,让毛笔充分发力。所以,合理运用毛笔,尊重它的物性,把它的性能充分发挥出来,这就是用笔的实质。
抓住了用笔这个实质,我们就要想办法解结,把笔打开,让毛笔充分发力。而这个发力点,在古人的墨迹法帖中又处处可见,也正是大家为起笔处的千姿百态发愁的那个绝妙位置,精巧细密,妙入毫颠。天下第一行书《兰亭序》,笔法千变万化,我们看它的起笔,笔画前端的牵丝和形状,这些看似奇奇怪怪、变幻莫测的起笔形态,都是用笔留下的痕迹,也就是王羲之的笔法。这其实就是起笔时由侧入转到中行所留下的痕迹。
以楷、行、草书为例,入笔一般是侧入,再转到中锋用笔,由侧入转到中行,我们叫“笔的打开”。我们看赛艇手划桨,向斜右下方使桨板斜切入水面,再顺势使桨板的板面立起横平打开,后用力向船身正后方划去,来推开水。这个切、横的作用力,就与我们说的侧入中行,把笔打开的动作十分类似。所以,我们看到黄庭坚晚年从“长年荡桨,群丁拔棹”领悟笔法,就是同样的道理。
熟练了这个打开笔的技能之后,回过头来看中锋问题。杨守敬在《杨守敬与岩谷一六笔谈》中说到:“并非谓锋在笔划之中,而八面出锋始谓之中锋……惟中故能八面出锋,非中则仅能一二面也。”这里说的“能八面出锋”就是中锋,杨守敬从应用的角度,给出了中锋用笔的另一个标准。 当然,八面只是虚指,意即能往各个方向出锋。如何能八面出锋?只有笔锋处于圆锥状的初始状态,才具备往各个方向出锋而能保证线条质量的可能,而当笔铺下,它就只能沿笔锋倒下的反方向一面出锋了。杨守敬所说“八面出锋谓之中锋”,也即在行笔过程中,随时能提得起立得住笔,让笔锋恢复到圆锥状的初始状态,它才能蓄八面出锋的势。
同样的,沈曾植也有关于中锋、侧锋的观点,“近人执笔,必以三指捏之,乃是中锋。及至写出绝不中锋,如是只用执笔,无用作书,既不作书,执笔何为?”并说出“侧笔之妙,在阴阳不离乎中。”沈曾植这句话是对杨守敬前面那句话非常好的补充:笔侧了不要紧,关键是要随时能回到中的状态,书法正是在这侧与中、中与侧的不断转换中完成书写,这与“解结”说的是一回事,只不过一个针对的是笔锋状态,一个针对的是线条质感,一个是因,一个是果。
因此,只有把书法这个感性的千古不易的笔法奥秘彻底理解了,抓住用笔的实质、侧入中行、笔的打开、八面出锋谓之中锋,确定了书法正是在侧与中、中与侧的不断转换中完成书写,不断地去“解结”,解除我们的书写障碍,充分发挥毛笔的性能,让自己对书法的理解得到充分的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