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斌赏刘明亮油画有感丨当下视觉环境中的直面自然与直抒胸臆

赏刘明亮的画作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轻松而愉悦。他选取的题材主要是风景和花卉，即便有人物的出现，也一律与室内植物陈设或室外乡土景观融为和谐的一体。斑驳的色块，朦胧的意象，有的清幽澄静，有的稚拙浑厚，有时在沉郁中显出一丝明丽，有时在缤纷中掠过一片浅灰。他特别重视对色的直观感觉，在依稀可辨的山形村落、杯瓶花束中，我们看到的是经常跨越了形廓边界的色泽的流淌与激荡；他凸显了自然物的某些因素化为自我心灵空间里的“有意味的形式”。

作者：刘明亮   名称：风景系列26   尺寸：40X50CM

山色花束本是可以承载许多高义的题材，托物言志也是中国画家常用的手法，但在自然面前，刘明亮似乎特别放低了这种诉求，他所有的情感流露都力图最本真地契合他的视觉触动，而不是过快地与本已有深厚渊源的象征传统作符号上的嫁接；他甚至也不太在乎当下不少艺术家在花卉和风景油画创作中有意渗透的东方意象情趣，因为这些努力既可以看作油画本土化的有益探索，同时也未尝不是一种西方话语体系下的身份策略。他曾屡屡表示出对烂漫童真的心仪，他选择的是从时下种种“聪明”想法中遁离出来，天真而恳切地享受这花草山树世界的挥写乐趣和心性欢畅。

作者：刘明亮   名称：风景系列23   尺寸：40X120CM

从刘明亮的创作心境，我不禁想起有关当代艺术的两个问题。一个是写生与当代艺术的关系问题。艺术家刘小东在广东美术馆举办以“写生”命名的个展，我采访他时问道，在图像或影像的视觉环境里，在艺术家挪用和拼贴现成的图像成为非常重要的趋向之时，写生对于当代艺术有何意义？他回答说，他希望在人的眼睛过分依赖图片、影像判断事物而对自然的感受力日渐减弱的时代，坚持视网膜的力量，坚持写生过程中将物质变成富有生命力的形体的视觉经验。

作者：刘明亮   名称：花卉系列24   尺寸：40X120CM

一个是个人情感与当代性的问题。评论家彭锋在《呼唤有中国立场的当代艺术》中谈到有中国立场的当代艺术的三个基本特征：首先是在类型、风格、技法上有所创新。其次，在内容上关注新的社会问题、促进社会进步。再次，在情感上充分表达个人感受。尽管我不认为个人情感的真诚倾泻自然获得当代性，但我觉得个人在当下的真实感受应是当代性的重要因素。我们经常指责一些中国当代艺术作品一味搬用西方图式手法或中国传统符号，它们在形式上不断进行拙劣的复制，而游离于中国社会与文化的现实问题之外，我想这些弊端首先是源于艺术家们违背了遵从作为当下个体的现实体察的创作原则而盲目追随潮流、谋求速成策略所致。

作者：刘明亮   名称：《风景系列》   尺寸：60X80CM

当然，刘明亮的创作并不属于现在所谓的当代艺术范畴，他也不曾要将自己陈于当代艺术家之列（虽然他对当代艺术的生态给予了足够的关注），但就整体的创作环境而言，以上的两个问题对于当下的中国艺术家具有一定的相通性，这也是我要将直面自然的写生与直抒胸臆的真情仍然重要——这样普通的道理再次提出来的原因所在。刘明亮最看重的是他对自然的感受和内心体悟，他的作品是面对自然时基于自身资源心手相映、自然而然的阐发。也许我将他的作品与当下创作问题作了超负荷的勾连，因为他的创作其实是如此的平朴，但我想，创作只要坚持从自然或现实中汲取资源并作出自己的独立表达，就能够不断激活自己的思维，使思想走向深入；我还想，在以往的政治主题创作的年代，坚持无政治寓意的风景静物领地表明了一种思想立场，那么在当下的流行符号泛滥的时代，持守写生性的风景花卉创作也有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