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时钟繇真迹绝无,陶弘景云:“江东无复钟迹”(《观钟繇书法十二意》)后来的颜之推也讲“莫不得右军之体”(指陶弘景、阮研、萧子云等书家),于是,梁武帝时期,真正起到弘扬古法的只能以留世尚多的羲之书为参照。
智永早年学书于萧子云,萧氏为齐豫章王萧嶷之九子,曾云:“始变子敬,全法元常。”可见,萧氏书法初学献之,自然妍丽且带有超迈开张之势,后转学元常始有变法。《梁书》卷三十五记载:“子云善草隶书,为世楷法,自云善钟元常、王逸少而微变字体。”袁昂的《古今书评》也讲:“羊真孔草,萧行范篆,各一时之妙。”其中“萧行”当是萧子云行书,其善“草隶”,而“草隶”即为行书之类。因此,萧氏书风的成熟样式当倾向于楷书,或带有一些行书意味,不惯于连绵。梁武帝曾评萧子云书法:“王献之书法白而不飞,卿书飞而不白。”(《法书要录》)可见,献之书法笔力遒劲,而萧氏书法柔美而婉转,有收束之感。由此,智永书法带有矜持之感完全可以理解。所以,董其昌《画禅室随笔》云:“每用笔必曲折其笔,宛转回向,沉着收束,所谓当其下笔欲透纸背者。”
不过,对于“妍丽”的审美格调,从今天的角度来看,二王书法都以“妍丽”为尚。羲之书有章草意味,字形趋扁,而献之字形偏长;羲之书连绵处不多,虽连而势平,献之书更具开张之势,有跌宕、放纵之感;羲之用笔平缓,而献之用笔明显带有跳跃性。父子间也就成为所谓的“古今”。所以,献之书风影响宋、齐、梁时书家的主要特征为:动荡感、夸张感、连绵性,势态的欹侧感以及用笔上的跳跃性、上下的顿挫意识。从王僧虔、王志、王彬、王慈、王褒等人书作来看,除王僧虔外,皆表现为起伏动荡,形迹诡张,无论点画的粗细,字形的大小,还是用笔的精细度,都显得夸张、放纵,对比度明显加大。
因此,虞龢《论书表》:“夫古质而今妍,数之常也;爱妍而薄质,人之情也。”所以,书法到齐梁时期,出现妍媚过度的情景,如梁武帝所云“学子敬如画虎”,有精神涣散、张牙舞爪之嫌,败坏了气韵。为此,从书法发展的角度来看也确实需要调整,智永祖法王羲之成了自然。
智永流传下来的只有《真草千字文》(日本小川氏藏本,为真迹(纸本,宽22厘米,每行十字,共两百零二行,也有人说是唐摹本)。历史上集王羲之书的“周本”《千字文》(楷或楷行间)是第一本帖学范本。
智永《真草千字文》的楷书部分虽与王羲之书风比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异,但由于长时间临习“周本”,笔法、字法当源于王羲之;草书部分已无法判别是智永临习萧子云《千字文》本,还是由此启发而书成今天看到的文本,还是自我新造的样式,已无法知晓。不过,从今存智永《真草千字文》来看,虽继承了羲之遗风,但加强了厚实感,少了几分飘逸,且明显增添了南朝华丽的笔法技巧(如下图比较)。
据传,智永《真草千字文》有八百余本赠之于南朝诸寺,显然是时代对“法”的祈望,也是佛门译经、抄经等进行传教的需要,更是僧徒们习字的范本。为此,在智果、虞世南等弟子的传播下,开启唐人尚法的新格局。
所以,智永首先是高僧,然后才是书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