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荣宝斋曾为陈海良举办的“书者心画”展览中的一幅经典作品,让人常读常新,印象深刻!平尺有余的小品,仿古纸本,形制虽小却气象万千,俨然大草风范。娴熟丰富的草书笔法、跌宕强烈的书写节奏感、似曾相识而又充满新意的字形结构、匠心独运的章法图式,将人深深吸引,令人眼花缭乱、深不可测。落款得知,“此乃醉后一书耳”,更印证了书者的豪迈与奇趣!
陈海良大草《李白诗》
此作以“爽利”用笔见长,笔法精熟、用笔畅达、墨不迟滞、“隽技刚断”!观其笔迹,想见挥运之际,那凝神定思之后的一刹那“入笔”,着实让人心惊动魄,颇有“势来不可止,势去不可遏”之感!
作品中的粗与细、长与短、润与枯等
通篇观览,整幅佳构充满不可遏止的生命力之涌动。挥运之间,点画随机生发,那富有弹性的单个笔画与笔画之间,在指与腕的高度协作配合中,“执”“使”“转”“用”,情绪于无形中自然运发,通过呼应、穿插、组合以及粗与细、长与短、润与枯、顺与逆、疾与徐等,最终营造出一种形散而神不散、气脉充盈的流动之感。
章法线性图式
“草以点画为性情,使转为形质。”这幅作品贯以常见的圆转、铺毫、刷笔来表现草书点画的光洁与圆润,以及其书体的流美特质;间或运用少量比例的绞锋、破锋、顿挫和提按等,来增加体现点画的粗细、运笔过程的丰富性以及整体章法的虚实、明暗。
章法虚实图式
再看书作文辞,为唐代李白的两首古诗,一为送别诗,一为游兴诗,虽表达意境有别,但共通之处皆为抒怀感发、表达情感。书者“送”字开篇,沉着痛快,相对粗重之用笔节奏缓行三行,犹如送别之情,郁积胸中,欲言又止;伴随“回鞭指长安”之“长安”二字开始,书者随着诗人情绪一泻千里,消逝在千里之外的“碧云间”。情绪的发展没有因此戛然而止,而是蔓延到接下来的游兴诗的首句,“行”“好”二字宛如一字,长线相连,在“明”“月”二字的绞转破锋中,书者的情绪得到了暂时的抑制。继而,饱蘸浓墨,又是一通胜景之下的醉态漫写,厚重的块状粗写运用,使得书者情绪达到了高潮。“归”字之后,因毛笔蓄墨的减少,情绪得到控制回落,流便的细笔疾写,为最后一句粗重沉郁的“及此有相思”的情感落幕埋下伏笔。
作品中“行好月明”四字
至此,书作正文的书写在书者伴随诗人情绪的调动下,融情于笔端,到达了笔墨合一、心手双畅!
至于章法,需要对其整体进行全面的关照。书者情感的流动成为作品的第一要素,此为内在的核心;字法的娴熟与灵活变形,为配合整体中的局部,起到了点睛、提神的作用。
最值得一提的是,此作为醉后一书,充溢着豪迈与酒气!末了落款亦尤为精彩,堪称“神来之笔”!行款细笔纵伸,以及破锋收笔的运用,既显示出作者书写一任自然的高超用笔,同时形成的一内一外的“线向”,与篇章中断高潮之“虚”处遥相呼应,为整个大章法奠定了平衡、圆满和完美,令观者不由心生赞叹!
“神来之笔”的醉书落款
书者此幅佳构,初观风神似杨维桢,浓郁疏狂、杀锋冷面;又像孙过庭之迹,小桥流水、清澈境幽;恍惚间,仿如青藤、旭素,乱石铺街、笔酣墨畅。其取法学古弃古、遗貌取神,其风格“妖娆浪漫”,如有神助!
每观陈海良的书法,无不惊叹其兼具才气、文气、狷狂气的高超精湛技法,他时而清新雅致,时而奇崛激荡;他一面传统谨严,一面新意迭出,于自信、磊落、坦荡的笔端,极尽能态,充溢着浪漫之豪气。
文敏有言“结字因时相传,用笔千古不易。”书法古法虽不能变,但时过境迁,书法也在“法”的镣铐制约下,不断注入新的时代特色、感情色彩、浪漫符号。当今,众人都在效法“二王”,视其为神圣不可逾越的高峰、正途,然书者陈海良却不迷信泥古,在统摄整个书法历史文化背景下,立足书法本体发展规律,通过有效、和谐的“法”的重构,“法”的浪漫化,使其书法既有古典之法,又具时代气息,真正做到了“古不乖时,今不同弊”,无不给人以积极的启示和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