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捷文绮

《南田画跋》曰：“高逸一种，盖欲脱尽纵横习气，淡然天真，所谓无意为文乃佳，故以逸品置神品之上。若用意模仿，去之愈远。”倪高士云：“作画不过写胸中逸气耳。此语最微，然可与知者道也。”

                                                               ————题记

若尔春花秋月，夏虫冬雪，四时相感，五行迭运，加诸才三，磨砺相荡，而后有嗔痴哀怨，呻哦卷舒，夏歌曰：“郁陶乎予心”是也。内有伤情，外有发越，在乎麻帛，扬乎笔墨，或诗、或文、或书、或画，不一而足，尽皆性情所使也。

戊子春杪，余客京西。有朋自鲁来，示画。观其写意：用笔草草，沉着低回，放达能收，徐缓能中。得青藤风神而无狂狷，缶翁遒拔而无老渴。清淡别致，疏散朗润。黑白简索入微而少烟火，气韵生动自然而可自赏。更难为者内得昌硕气力，一管扫来，虚实兼具，得招摇之弄姿，有秋景之索索。于骨格可冠以“清捷”，于采饰无乃乎“文绮”。惟为憾者细处稍欠收拾，有墨碍笔之嫌。此抑或墨，抑或纸，然皆咎于为者也。要之，终瑕不掩瑜也。

又值大雪，其与泰山国画院风雅诸君于琉璃厂为画展，邀某趋往。其风又一变矣。时展四本，尽皆花鸟，有恽南田之没骨余韵，尤以着色二本为似。多些许妍丽，少几分野气。着妆整齐，规矩中步，枝曼条舒，左右顾姿，软硬兼施而骨血兼得。虽为笑颦然亦有几分自家颜色！极尽儿女之情又不无风云之象，颐和鱼与熊掌也。其梗叶直出、横亘当空、不事卷免、分色无细、少堆粉饰，又如其耿介疏放而苦节止之性情也。设局与章法糅吴、恽为一而自然，观乎《琼台艳雪》即为案证。隐约寿平云：“画秋海棠，不难于绰约妖冶可怜之态，而难于矫拔有挺立意。惟能挺立而绰约妖冶以为容，斯可以况美人之贞而极丽者。于是制图，窃比宋玉之赋东家子，司马相如之赋美人也。”如斯，君之花鸟若真能洗涤二家，其成匪小。此又题记所云云耳。

另，为大虚之余弄飞白，笔墨小渴涩留，直质而文采，淡味而耐品，参伍以变，又添一风色。于此乃见其心之涵虚隽秀也。

行文至此，有记夫子曾言：“友直，友谅，友多闻。”噫！果如是：君友余一，余友君二，“相看两不厌”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