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中笑叫我吃饭,说有好消息要告诉我,他准备在不久的时间办个人画展。我当然很高兴,也很期待。他废寝忘食、孜孜以求,为之付出很多。记得他刚进画院的那会儿,每天在画室画画,又一度迷茫,追求突破。我常去他那里聊天,看他画画,什么都聊,家里的、单位的、古代的、现代的、自然的、人文的、通俗的、艺术的、海阔天空,无所不及。
中笑爱画画,大概是与生俱来的,从小爱涂鸦,什么都画,慢慢地就和一帮同好聚到了一起。他们是禾城画界的精英,鸳湖画派的血脉。鸳湖画派自明末项氏父子创立以来,传承了三百余年,几度辉煌,又曾是海上画派的重要分支,虽说现已渐趋式微,可在禾城依旧保持着传承。中笑正是受惠于这种传承,耳濡目染,浸润其间,打下了扎实的画画基础。画画是件乐事,但以画画为职业却很辛苦,中笑凭着对画画的痴情与执着,义无返顾,独上高楼。
中笑本名仲中晓,署名中笑原本天成,而性格敦厚,不喜张扬的他也似乎是他这一署名的最好注脚,有朋友甚至把他的这一署名与“中庸”哲思作了联想,进尔阐发,解读其画作。
他然诺不爽,言笑不苟,曾拜吴藕汀先生为师,藕老送他六字箴言:“做人、读书、画画。”他奉为圭臬,常常与我言及,并深感获益良多,现在他又把这六字箴言,郑重地送给自已的学生。他的善良、平和与好相处是都知道的,朋友、同事但凡有求,他都一一满足。不久前他的个展如期开幕,整个画院如迎节日,各方来宾把个画院挤得水泄不通,场面之热烈是我近年来仅见的。由此可见他的为人,而在致辞中,他再一次回顾了藕老的六字箴言。
进入画院是中笑人生转折的开始,画院展示给中笑的是一个新的艺术天地,那里能接触到原本接触不到的人物,能看到原本看不到的东西。天地广阔了,眼界也开阔了,也给了他做一个职业画家的压力与紧迫感。曾几何时,他无不感慨地对我说:“现在我才知道什么叫井底之蛙”。毫无疑问,这一切都成为他刻苦的动力。他辗转反恻,苦思冥想;他废寝忘食,通宵达旦;他力学穷探,冥心妙悟,终使心理得入画理之中,而又达于画理之外,以至于用能上下千年,纵横百辈。作品就这么一件件地诞生了,“行道树”系列、“红丝带”系列、“晌午”系列、“水墨”系列。近年来他不停地人展、获奖,朋友们都觉得惊奇,“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已经不是原来的画了”。他对我说;“你不知道,这些都是熬出来的。”是啊!我明白了王国维为什么要把“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这二句诗列入他的境界说了。
今年五月,中笑的首次个展在嘉兴美术馆举行,集中的展示了他近年的作品。他的这些作品设色淡雅、清丽;画面恬静、淡远;构图精妙、自然;意蕴深邃、独到。迥异于流俗,隐然有一股中正、平和之气。
如他的“水墨”系列,弱化了色彩的表达,巧妙地运用水墨。疏简饱满的构图,淡雅灰朦的色调,使图画平添了一份人文意蕴与内涵,耐人寻味。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这正是这一系列给我的感受。中国艺术意境的创成,既须得屈原的缠绵悱侧,又须得庄子的超旷空灵。缠绵悱恻,才能一往情深,深入万物的核心,所谓“得其环中”。超旷空灵,才能如镜中花,水中月,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所谓“超以象外”。我想这也是中笑内心深处要表达的。
另外如他的“红丝带”系列,饱含了他对宇宙、对人生、对生命的深情与关怀。与中笑杯茶对坐,辄以谈艺为乐,尝谓画家都必探究哲理,对宇宙人生,都必有其一定的看法,赞叹感慨之情,必反映于作品,反映于墨意笔法,此古皆然。如他所说:“一件好的美术作品,不仅是艺术技法的展现,更要通过精湛的艺术技法展现作品的灵魂,美术创作者不仅要有精湛的美术专业技能、更要有思维的广度、深度和角度,要有对美热烈的追求,还要有创作时忘我的投入。”这一系列的创作,可谓是对他的这些艺术观点的最好诠释。
如今的中笑已变得让我仰望,这背后是他辛勤的付出。哲学家尼采认为,人生有三个时期,合群时期、沙漠时期和创造时期。合群时期,自我尚未苏醒,个体隐没在群体之中;沙漠时期,自我意识觉醒,开始在寂寞中思索;创造时期,通过个人独特的文化创造而趋于永恒之境。“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一中国式的表达,中笑应该深有体会的吧。
在中笑的首个个展开幕之际,我写下了以下的诗句:
卓然寂寞壮怀宽,墨舞经年气自团;
韵古神疏皆揽秀,趣佳心妙竞毫端。
真如秋水逃名客,含笑春风逐画栏;
漫问彷徨曾几度,而今把酒为君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