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是以汉字为题材、以书写为特征的一种承载了民族伦理和人文情怀的平面艺术,她既需要活跃于绘画之中的“视觉形象”之呈现,又离不开类似于诗文般的“文字信息”之传达。因此,她是美观与准确的统一,更是艺术和修养的融合。我们审视一件优秀的书法作品,始终逃不掉的是,解析其点画之间的美感和追溯其文化上的渊源。于是,创作者便被要求,至少在其作品当中,能够同时完成点画美感的塑造和文化渊源的探究,它的作品才有可能是优秀的。否则,随着欣赏者和接受者对技、艺两端的认识愈发准确,甚至深刻,一味玩弄技巧,或是孤立地拔高格调的作品,恐怕慢慢地,连成立都很难了。然而,说起来容易,殊不知,想要在这样的评判标准下去完成自我心性的表达,悉数时下青年一代书家,达标的实在不多。
客观地说,钝之兄算是达标,并且正在走向优秀的代表书家之一。他在隶书、行书、章草、大草、小楷等诸体上的实践,无不是用精湛的技法在追求准确,又试图把字外的修为内化成作品中的思想。时下,书坛上的浮躁氛围跟整个社会的空洞、浅薄步调一致,普遍流行的隶书面貌已经在追求“结体有趣”的路上越走越远,病态的变形慢慢代替了汉碑的敦厚和典雅。然而,钝之兄的隶书创作却始终不苟从时风。他坚信,苍茫永远不会被柔媚所吞噬,浑穆也绝不会向浮华低头。我自认为看过不少钝之兄的隶书作品,不可否认,他也是求变的。但是,他的改变不是对传统的改弦更张,而是在传统基础上进行的,如履薄冰似的探索。所谓“先与古人合,后与古人离”,他的坚守至少在今天看来是值得钦佩的。
近年来,钝之兄对砖瓦陶文的关注和学习愈加深入,与此同时,他在诸体创作上所共同追求的,碑帖兼收的特点,也越来越明显。一个足够敏感,并且相对理性的书家总是能够在其艺术创作的不同阶段,找到适时的方式持续践行,甚至逐步深化自己始终坚守的某种风格、特质,或是艺术理想。钝之兄钟情于沈寐叟,认为他可能是最早将碑帖关系进行客观梳理的研究者之一,当然,也是首先身体力行地把碑帖结合的方法与个人的书写习惯相打通的创作者之一。今天,钝之兄对沈寐叟的这种钟情,我们终于找到了来由:且看他近年来的大量砖瓦陶文作品,另有他将帖学以外的各种营养与其纯正的二王笔法相融合所创作出的大量行草书新作为证。
此外,钝之兄不独执着于艺术创作。他的思考,也有足够的体系性。而且,他有能力整理并输出这些宝贵的思考。他的硕士学位论文《唐代敦煌草书写本研究》,观点明确、论证详实、材料丰富、文风扎实,足可见他在理论研究上的用心。不仅如此,他对敦煌草书的研究,经历了由创作上的偏爱到理论上的剖析,进而又借以指导其之后草书创作的过程。在这样一个良性的循环当中,他对敦煌草书的认识和了解便与纸上谈兵的理论家和埋头苦干的创作者不可同日而语了。
熟悉钝之兄的人,都听过这样一句话:“生活就是一杯苦酒,让我们满饮此杯!”最后,愿诸君:不弃艺文两道,总能满饮此杯。
郝惠谋
(北京语言大学中国书法篆刻研究所博士研究生、中国书协会员)
2018/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