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先生《人间词话》开篇即说:“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五代、北宋之词所以独绝者在此。”
何为境界?《俱舍论颂疏》云:“若于彼法,此有功能,即说彼为此法‘境界’。”“彼法者,色等六境也。此有功能者,此六根、六识,于彼色等有见闻等功能也。”“功能所托,名为‘境界’,如眼能见色,识能了色,唤色为‘境界’。” 所以,佛家认为“境界”的产生依赖于人的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对色、声、香、味、触、法的“感受”。因此,境界的存在全在人们感受,如山川流水、草长莺飞,当人们感受之前,不可称为“境界”,只有经过我们耳目感受之后,才能称之为“境界”。故“境界”在“我”不在“物”,有“我”才有“境界”。
岂独词哉?画亦然。《说文解字》云:画,界也,象田四界,聿所以画之。“画”本身就要依托一种现实的界域,表现一种“我”感受到的抽象界域。高喜军的“界域”是人物,从“商途风云”的远古气息,到马街书会的风土人物,到农民工友的朴实身容,再到文人高士的魁奇风骨,古典与现代相互交织,构成了高喜军的人物之界。多年来,高喜军安守其界,出入其中,耕耘不辍,故能安其身而立其命。
“界,境也。”佛家云:心意对象之世界为“境”。心不同则境各异,“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也”。静安先生认为“真”是词中“有境界”的首要条件。高喜军自可当之,他游走于现实平凡人群之中,栖心于历代文人高士之间,感受不同的人物生活界域,这种界域因为高喜军个人修养、审美情趣和情感参与而升华为“境界”,平凡人的质朴、文人高士的风骨感染着高喜军,故其境质朴而奇崛。界即分,境则生。境界生,故能安其居而乐其业。
高喜军的人物画是以当代人物画为基础的,他坚持每年到马街书会写生,徜徉于朴素的平凡艺人之中,感受他们的质朴和坚毅,体验他们的真挚、信仰、团结、希望和憧憬,同他们一起踏冰雪、沐寒风、履泥泞……已经多达20余幅的系列巨制《不散的书场—马街书会》,展示的是马街书会艺人浩荡的群体形象,以正侧面刻画为主,以迫近观众视野的近景为结构的基本框架,横向展开的连绵气势,使画面鲜活而跌宕。高喜军创造的艺术形象新鲜而生动,人物的具体刻画与水墨语言的适当结合,整体描绘的厚重感与笔墨灵动性的适当结合,大大加强了人物造型的厚度、力度和形象刻画的深度。《不散的书场—马街书会》表现的是中国民间艺人奋斗、希望、绵延、传承的生命力量,饱含着画家对生命意义的思考和对艺术的追求,显示出画家对生命状态发自肺腑的热切关注和对民间艺术的深切关怀。因此高喜军是“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顾其画有境界。而高喜军对古代高士的描写,则是对现实人物描写的一种精神外放,表达的是一种精神的逍遥之境。
“境,疆也。”行者无疆。“行者独步于遥远的旷野,素昧平生的未知,遭遇处处的难题,只因为一个执着的信任,敢于把世界上任何一片土地都放在脚下,为后来人步出一往无垠的疆土。”精神的逍遥源于无疆的旅行,自由的创造源于对未知的探索,境界的升华源于对真善美的感知。
如是说:画者无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