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指具有创造性表现的作品,几乎包括了所有与人类生活密切相关的创造性学问。创新是艺术的生命,艺术的定义里包含了这一层内涵,没有创新就谈不上艺术。发展先进文化,必须不断推动文化艺术创新。继承和创新是中国文化发展的根本问题,创新是在继承的基础上进行创新,不是否定,不是为了创新而创新,是要发展先进文化,提升民族文化。没有继承和创新,就没有中华文化的生存和发展。
除了我们熟悉的艺术品类,如国画油画、雕塑摄影、舞蹈戏曲、体操表演、设计广告、造型装置艺术等领域,还有一些创造性的思想,也被冠以艺术之名,比如领导艺术,教学艺术等。通俗来说,所有让人产生美感的创新行为或作品,都是艺术。
引申来说,对于国画艺术领域,唯有创新作品才有收藏价值。表现为作品必出一家之言,有个人独特的风格特征,既有笔墨趣味,又有深邃的思想,气韵生动,难以追模等,这样的作品方能称为艺术,作者才能被称为艺术家。否则就是画匠,就是艺术工作者,而不能被称之为家。
定义说没有创新便不称之为艺术,而在艺术界,新旧的界定本身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冒昧地说一句,在这个时代,还有什么东西是新的吗?或者非同质化的艺术产品很难看到,这也很合理,创新毕竟不是容易的事情。
如今的网络时代,信息交流零差别,所有想知道的,网络上都能查得到。今天画了一幅画,觉得很有创造性,小小得意一下,发到自媒体朋友圈,结果一堆人评论,说这是谁的画吧?你是谁的学生吧,等等。然后上网查询,发现的确有些元素雷同。百度之后发现,很多我们认为新鲜的,原来只是一个地域或者小范围的不同而已,同质性的元素很多。如果只是颜色的变化,或者位置方向的不同,实在不能称之为创新。新一代青年艺术家的作品都还处于蛰伏状态,没有被挖掘出来,就目前了解到的风格已经多到群星灿烂程度。如果同样是白描,不同的表达对象表达的心里感受基本雷同,比如画土豆换成画豆角,不能算是创新。
那么好了,我们换一个思路,新旧是对立的,如果能排除所有旧事物,我们的作品就可以说是新的了。从国画艺术来说,就是如果能够跨越两千年的经典,那你一定算是创新的。首先我们要了解现状的“旧的”是什么样子。
从书籍了解现状是最快的。打开当当网艺术品类书籍查看,国画类书籍数以万为单位计算。亚马逊图书网站的数量还没有在讨论范围之内。以我国目前每年人均读书量不到十本来计算,需要读至少上千年,增加十倍阅读量,也需要一百年时间才能完成这个庞大工程。而且,这些书籍相对古代艺术相关理论来说,可能远远不够。国家图书馆更是还有数以万计的孤本图书,正在逐步地复制翻印和推广,现有孤本什么时候能够完全推广出来不得而知,新的孤本还在不断增加过程中。这个时候,我们除了看书,什么都还没有做。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所有的艺术作品都来自思想和灵魂,来自于对生命的感悟,那么关于生命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关于探索生命本身意义的哲学、文学、神学等的古今中外的书籍和门类,也是需要了解的范畴,书籍于是更加浩如烟海。这些都代表旧的,都是需要了解的,都是艺术本体的滋养元素。穷其一生,可能连书名都看不完。
看来,排除旧事物的可能性也基本没有。一个人穷一生力量,去了解自己代表新还是旧的可能性基本就没有。我们熟悉的影响广泛的书法家启功老师,这么说他老人家如果在世一定不高兴。应该说学者兼诗人兼书法家启功先生,他和他的瘦金体书法,都声名远播,但是他的书法也不能说是新创。瘦金体来源于北宋,是宋徽宗吸取唐代褚遂良、颜真卿等诸大家创造的瘦硬挺拔的字体。到启功先生这里,稍作改观,加入自己的理解和书写习惯后自然而成。
可见新旧之难以分别。
而产品的创新是比较立竿见影的。自行车最早是我国发明的,但是因为各种原因推进速度较慢。到了六七十年代,满大街骑的还是二八自行车,小孩很不好用,后来逐渐有了小自行车,而且各种颜色款式都有,价格很便宜。思维模式的创新也是一种艺术,社会整体经济的发展和人口素质的提升,促成了各种思维创新。现在的摩拜单车已经让自行车进入接近免费使用,甚至全范围的汽车低价租赁运行也已经在京试运行。
这些都是产品创新,除了材料之外,其中也伴随着艺术创新,比如流线型款式造型、颜色搭配更和谐等。艺术创新,必须在外形或内涵上加入美的概念,才能叫做艺术。
恰恰还有一个非常重要非常关键的问题,就是关于美丑的认定。在美术界来说这是比较困难的,并没有一个确定的标准。没有办法按斤或按米按什么公认的单位进行衡量。没有一致的答案。
大部分的作品,比如齐白石的大写意花鸟,老百姓看的觉得好,但是相对于上百万上千万甚至上亿的高价,老百姓又不明所以到底为什么好那么多。而更有一些作品,即便是有书画基本认识的藏家,也是怎么看都看不出好来,就去努力看专家的理论,去学习。这种创新作品,一般都会由艺术评论家创造出一个理论体系来专门评判这种艺术,什么当代建构啊,什么后现代啊,等等九霄云外的词一大堆,而创作的艺术家只需要背着手站在一边就好,好像该理论与己无关一样。评论家一般都很权威,粉丝应者云集那种,很有话语权而且权威。他如果说了,一般人就不会说不,即便说了不,也等同于白说。这样的评论既然看不懂,一般看展览的人也不去看,或者只看一眼,保留一个不明觉厉的印象就好。藏家最后被说服的理由一般是,这幅作品了不起,现在一百万,我们保证过一年之后价值一千万。经济诱惑促成最终收藏。而如果非要艺术家自己解释作品的构思,艺术家只能说,这简直就是神赐的灵感。同样被神赐的,还有艺术评论家的理论文章。
当然艺术创新是需要天分的,也很有可能是出于灵感忽现的,那种上天赋予的灵,从佛学角度讲,就是生生世世修炼的累积,让你在某一件事情上,未经思考而豁然开朗,顿悟。这种神赐机缘是普通人不能奢望的。近现代山水大家李可染先生就自认为天分不足,他的至理名言是,做艺术要用最大的功力打进传统,同时又以最大的勇气打出来。而后他努力了,有了一点点成绩。
所谓的创新也许是下意识的,而评论则可能是不负责任的,最后的市场是跟风的。以投资为目的的收藏最终搞不好就是泡汤的。
新既不能确定,美丑也难以界定,国画艺术之路看来是寸步难行啊。白石老人教导学生“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其实也是引导一种创新的理念。但是,现在时代不同了,互联网上资料云集,不管学谁相信都会有一堆人在学,没有见面的师徒关系可以称为神交,古今中外皆可借鉴。而似或者不似都不能武断地称之为新了,每年数以万计的学生从艺术类院校毕业,各种风格争奇斗艳,艺术家的出路在哪里?如何迈步才能被称为独树一帜?
现代还有这样一些艺术家在题材方面不断创新,画从来没有人画过的昆虫,别人画土豆我画胡萝卜,写实绘画更是,画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几只红薯,塑料袋的质感十足,仿佛碰一下就会发出熟悉的声音,但是这些创新作品的内涵和美学理论点支撑不足,同样创新失败。
古代的人物画,大多造型圆润,线条流畅,有铁线描,高古游丝描等完美体现了衣袂飘飘的超凡脱俗。近现代徐悲鸿留学法国,开始学习油画,回国后在人物画中引入西方素描造型,并通过教学影响了整个“京派”的创作,直到现在都影响极大。我国的人物画自此开始出现明暗、褶皱、沧桑,衣服有了质感,皮肤上的高光处理等等,笔墨趣味审美降低,干笔皴擦出造型轮廓,风格逐渐倾向于写实一路。这是“京派”国画现在最显著的特点之一。是近现代艺术界最有影响的一次变革。在国画而言就是了不起的创新。
进入二十一世界以后,网络的推进让一切信息看起来都见怪不怪,所有的现象似乎都像隔壁邻居家的事情一样不新鲜,西方油画和国画在人们装饰选购时的内心倾向基本在一条线上。我们开始了解到西方的光影效果和超写实,但是也知道西方还有梵高和毕加索,那么这种西方写实技术与中国传统题材的简单粗暴结合下的产物,只是短期内让业界看到不同而已。当然这种尝试和不同,也很可贵。现在大众的格局都在扩大,视角是世界范围内的全方位的观摩,这种创新只是世界范围内某一个地域的技法拿来应用在我国绘画上,和我国南部艺术家的技法被北方艺术家借鉴了是一个道理,所以这一点创新的意义到底有多大,也可能再过几十年后会是一个问号。何况在借鉴的过程中,还丢掉了我们从元朝以来发展起来的笔墨独立审美,从这一点看,我觉得还是损失挺大的。
现在很多画国画的人到处去看油画展览,想从中借鉴一些技法和思路,这种借鉴未免太过简单。
又是一个思路被否决了。如果照着这个思路考虑问题,艺术家真是寸步难行。
事实上,艺术创新说难很难,说简单了也很简单。首先需要对艺术和文化有一颗恭敬心和认真的态度,真诚用心,坚持不懈,虽然不能保证前途无量,但是一定能有所成就。艺术从来不是独立存在的,她是依附于思想学识的。能真实而准确地表达自己的高深情怀,可能就是创新。前提是,思想一定需要时深邃的。
创新既然如此不易,简单参照又不免低级,不如反观内心,扎实基础。学海浩瀚,假以时日,总会学富五车,艺海无涯,努力探索,终归不负大好时光。总比无意义的追风要好。首先要通过基础理论学会判断美丑,建立自身的美学欣赏方向思路,然后努力加强,并通过名家笔墨构图来矫正自己。同时要大胆质疑,在反复学习考证过程中,大胆加入自己的理解,自然就成一家之言。李可染先生在《谈艺术实践中的苦功》中写道:“更不慎如何能长成参天大树,基不固如何能盖成数十层的高楼?”思想是基础,所以可借鉴的都只能是技法层面的。如果没有精神,运用所有的技法也不能避免一个俗气的灵魂。亚里士多德说,“求知是人的本性,艺术求知创新也是一样。”相比较,我更喜欢八世纪德国著名浪漫派诗人诺瓦利斯关于哲学的定义,他说“凡是怀着乡愁的冲动到处寻找精神家园的活动皆可称之为哲学。”人生来是迷失的,迷茫的,是每时每刻走在回归之路上的。艺术家要走的路也是一种寻找和回归。
吴冠中先生的作品的确是一个创新。中国文化要求简单写意,有情趣,吴冠中先生寥寥几笔就简约提炼出一个水墨淋漓的江南水乡,的确是别具一格,匠心独具,房子鳞次栉比,错落有序,画面温润大气,很有冲击力。《白桦林》等作品也极有情趣,色彩斑斓,饱满和谐。但是因为老先生不注重笔墨,所以作品模仿起来不是很难,造成仿品多得夸张,也还是很遗憾的一件事。
吴冠中说:艺术是自然形成的,时代一定会有真诚的挽留和无情的淘汰。这个非常可爱的倔老头子对创新的理解和努力都已经十分到位。
而吴悦石先生的作品则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的富有变化,作品蕴藏有深邃的思想累积,笔墨情趣和构图俱佳,既有古人的澄宁,又有今人的时代气息,还有一种大丈夫敢于担当的魄力。百看不厌,日思夜想,努力探讨其所以然。
人生是一个自圆其说的过程。艺术也是,如何祛除迷惑,寻找发现自己,加之如何修炼自己,用艺术语言更准确地表达自己,让自己的行为和思想能够正向地帮助更多的人,这是艺术创作的方向所在,也是创新的必经之路。而艺术只是一种语言,用以描述自己的心路历程。我们的思想无时无刻不在捕捉生命意义的解语,所有我们认为有意义的事情,不过解决了我们当下的迷茫。艺术是笔墨对生命本体的客观描述。丝毫不爽。
现在一些理论书上公认的创新只是现阶段的理论总结,再过一百年甚至五十年,这些成就论断都尚未可知。就像股票每日的涨停跌停,在一个月甚至一周的k线图里,就已经淹没在褶皱里了。这一世的人类文明刚刚五千年,对于地球来说,才刚刚蹒跚起步。
哲学是一种学习,艺术在于体验。我们的目标是希望明天比今天更好,而不是为了创新,不是要最好。所有人不过是参照物,或是方向标,帮助我们找到自己的喜好,并进行坚持。努力让自己更好。销售人员会说,世上最难的事情就是把我的观念灌输到你的脑子里,把你口袋里的钱装到我的口袋里。艺术之路也是。启功先生在《启功论书法》中谈过,研习历代书法过程中,临不到位的地方,就是自己的风格。我们也可以说,叫做自己的个性。如果这种个性被欣赏和认可,那就是有价值的创新。
文化断层是从文革前开始的。文革十年的破四旧打砸抢,淡化了人们心中的孔孟仁义,改革开放的四十年又以经济发展为主导,进一步加深了精神世界的空虚,反华组织趁虚而入,近年国际上通过文化侵蚀我国政治的例子时有发生。作为艺术创新基石的文化普遍不扎实,艺术创新便更如空穴来风,都是海市蜃楼,美景不真实。
现在这个阶段,为往圣继绝学是我们艺术家首要的使命,文化的传承需要纽带,传承才能生生不息。古文字流传到现在,受误解的内容有很多,最经典的就是那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想想就觉得好笑,古人怎么可能会创造出这么自私的还这么理直气壮的语句来误导后辈呢?事实上,“为”应读作扬声,本意是修为,修炼,意思说人要努力做好自己,好好修行,否则天诛地灭之。文化走着走着就断线了,传着传着就扭曲变形了,很多精华的东西不小心就丢在半路上了。国画也是一样。守住阵地是第一要务,所以,研究古代书画及理论,并在此基础上进行总结推进,是艺术家的基础工作。学而精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则其善莫大焉。
我们现在很多人的作品比起古代经典来说,还远远达不到,简直是望尘莫及的程度,遑论什么创新?传承,并为后来人提供一个可能创新的平台,就已经是功德无量了。继承传统,对于艺术家来说就已经是很大的贡献了。
从古到今,我国的国土版图及大小数易其主,版图数易其型,就在最近的十九世纪,还丢掉了两百万平方公里的面积。两千多年来,各民族冲突不断,老百姓的生活变迁频仍。想起老子《道德经》里说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顺其自然,随遇而安,生命在一茬一茬的努力繁衍。期间人口数量也是大幅度落差变化,文化传承就在这样恶劣的生态中频繁变迁,保留下来一部分珍贵的文化资料,实属不易。然而,这些文化层面,因为对国家民族的信仰都被片段化、细分化。比如东周末期的七国,各国界以城池为界,群臣各为其主,七个国家各自为政,文化各异,直到五百多年后由秦朝统一七国,格局大统,各民族机械组合在一起,但是,仅仅十四年的时间即告灭亡。还好,汉朝大一统格局又维持了四百多年,之后又我国三分天下的格局。民族的文化经常被打破,被重整,奔波困顿中,东汉六十七年,佛教传入我国,自此生生不息。佛法是内心科学的精髓,是消除人们内心痛苦的甘露。只要人类内心还存有痛苦,宗教就会一直发展延续。所以,从古到今,佛教文化相关的作品,都是占比最大的题材。成为传统文化最顽强的一部分。佛学也是需要研究的一个方向,是很多艺术家内心可依靠的精神家园。但是,因为佛法博大精深,大家对佛像绘画创新的幅度很小,不敢妄动。
作为艺术家如果想创新,要有几个特质,首先要有不为暂时的经济利益所驱动的定力。在以经济发展为主导、物质欲望不断攀升膨胀的四十年,经受考验的结果,大家都已经很了解,各行各业都不例外,没有几个赢家。俗语说酒香不怕巷子深,现在酒香不香没有人重视,使劲做文章把酒卖出去的才是真香。文化现状着实令人担忧。是真正的文人,该站出来的时候了。
另外,还要扛得住出名的诱惑。名利是拴在一根藤上的两个蚂蚱。为了浮名,就没有研究创新之实可言。为名或者为利,都是走在了艺术的邪道上。
国画创新还有一个必须过的关就是书法练习。以书法笔墨入画,除了审美价值提升之外,更会增加临摹难度,这是思想物化的表现,也是艺术创新的一部分。舍这条道没有别的路可走。
总之,无论是技法还是画面效果上的创新,都是与内在思想紧密相连的,离开了内在精神的修炼,而追求表面,在地域之间生搬硬套,比如从西方搬到东方,或从古代搬到现代,或从油画构图搬到国画创作构图上,而艺术的实质内涵没有增加,这种形式都谓之太过肤浅。在历史的长河中是站不住脚的。现阶段,在艺术领域,互相借鉴相对于创新来说,可能是更常见的现象。
有"中国最后一位儒家"之称的梁漱溟曾说,“要想一个人有本领,就必须发展他的耳目心思手足。”艺术本领更是如此。否则,没有思想灵魂而一味追求创新,好高骛远,无济于事。唯有高度凝结精神内涵的作品,才不会被超越,能模仿的,只是表面的皮毛。创新这个概念更多的是被艺术家套用的虚名而已,越是重视虚名者,怕是越创新不来。
当代创新实属不易,且潜心研究理论文学,低下头来老老实实将作品尽力做好,心平气和地反映和描述内心境界,顺其自然出格。至于是否创新,是否划时代,是否贡献巨大等名声留给后人评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