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圣在艺术的路上——观李宽近作有感


文/陆健
来源:艺盘      时间:2018-05-29

我是在第一次见到李宽的作品时就被深深吸引了。那时近二十年前,是一幅名叫《大风筝》的画面。丰腴生动的人物造型,鲜明的陕北地域特色,对比强烈的色彩运用,梦幻般的整体效果,把读者唤回渐行渐远却愈来愈清晰熟悉的童年,朴素的情感,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当时我只是不明白祖籍安徽、长于湖北的李宽何以对秦岭相隔、风俗殊异的陕西如此钟情?

我和李宽成了同事,相互走动多了起来,聊天,喝茶,在他的画室抽烟,看他聚精会神地工作。我们颇谈得来,颇有缘。我想李宽和“陕北题材”,也必是一种缘分。据说缘分,是中国文化和佛教的一个抽象概念,是一种人与人之间无形的连结,是某种必然存在的相遇的机会和可能。那么这种“连接”,我认为是李宽天性中的憨厚与陕北人骨子里的淳朴未凿、大智若愚的相互“认同”、“暗合”的精神特质在起作用。我们接触过“传统”陕北人的,再接触李宽,品读他的《唢呐声声》、《背媳妇》、《高粱红了》等作品,会得出和我大致的结论,认识出这种“与生俱来的亲近感”。当然一般言之,也必有相应的童年记忆、人生阅历、审美观念或所受教育的后天因素的能量。我甚至对李宽的“陕北人物系列”赞不绝口,我想这些夸张变形到“恰到好处”的呼之欲出的一个个人物,都是画的他自己,是他的善良心地映照着这片土地,这些人,每个画中人物都是一种独特面相的“他自己”。我们回想古人,朱耷,郑板桥,现代艺术家韩美林,一石一树,一花一鸟,和那些神态变化的笔下事物,莫不是他们自己在某种状态下的特殊表现,那些作品莫不是他的主观世界的“客观对应物”(艾略特语)。对此,我曾在《文艺报》撰写短文《视觉的盛宴,色彩的狂欢》中极力言之。

然而就在其作品在巴黎、日本及国内多地频频展览,销售行市颇为看好的数年前,从不惑之年逐渐步向知天命之年的李宽,似乎无明显征兆又义无返顾地进行了一场个人意义上的“艺术变法”。2012年,精品之作《中国工人运动领袖邓中夏》问世,荣获“湖南百年”重点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一等奖,深厚的造型功力,塑造了几十个鲜活的劳苦大众,写实的表现手法,很好的表现了作品中历史的真实感,虽说是水墨的语言,但分明感受到西方历史画中的厚重与博大。几十幅的“西北回族人物系列”的接连完成,轰轰烈烈地在塑造着一个“崭新面貌”的李宽,业界人士甚是惊讶。除了对其敢于改变自我、“重塑自我”的勇气表示钦佩之外,也有人投来疑惑的目光,既然“陕北人物系列”已经轻车熟路且给李宽带来相当的声誉,“另辟蹊径”、“到别处求”,是否必要?我们知道,多数搞艺术的人因为天赋、理念、方法、机遇等原因从来没有找到过自我,因此难以在创作上有所成就,只是区区“匠人”而已;部分人受到命运垂青能够有所成就,甚至是获得相当的成就。这中间的一部分,可以说大部分人愿意守成,行进在此一道路的延长线上,数量的叠加,原有经验的累积,求精,求“完善”,扩大战果,固然这也无可厚非。只有极少数真正有抱负的艺术家才敢于在功成名就时“变法革新”寻求突破甚至“大破大立”,“突围”,大幅度地改变自己的原有“套路”。我们都清楚这有着一定的、甚或是很大的风险。改弦易辙者并非都像齐白石的“衰年变法”那样取得成功的,有时需要“壮士断腕”的代价。但李宽似乎决然而然于此。我们来看看他近几年的作品,《春到镇远》、《金色的回乡》、《山里红》、《麦香时节》……其笔触、神韵,都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显然,这不仅是绘画理念层面的,而是文化观念上的变化。传统的“乐感文化”色彩减弱,代之以愈加深沉、痛感颇强的内容,因为对现实生存的关照,所以更有力量。传统水墨画“趣”的成分减少,“识”的成分加重。我们看到这一幅幅回族民众生活场景的截图,它们中的每一幅,都是饱满的,自足的,深刻的,连接起来,波澜壮阔,惊心动魄,共同构成回族人平凡却瑰丽的历史画卷,使人唏嘘不已。

李宽是有着自己独特个性的画家,同时又是具有明确的艺术理念的创作者。上溯李伯安、林风眠、蒋兆和,借鉴珂勒惠支、巴巴,“巴巴那具有擎天之功而又神话于造型的线,那力求把眼神而不是把眼睛本身画在脸上的绝技”(乙丙语),珂勒惠支版画那刀刻斧凿的力道,林风眠蒋兆和作品中的“当下性”、对社会底层人使人刻骨铭心的悲哀以及李伯安的宏大的历史纵深感。李宽试图从所有他认为可以汲取营养的前辈那里“拿来”,消化,把它们和自己的个性、理念、追求统摄在一起,建筑自己的艺术大厦。我们从李宽的近期作品中已经看到他的阶段性的成功,进展。他自己选择的路,与众不同的路,一定能走得很远,更远。